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谢氏娘家是扬州当地大儒,不说桃李满天下,但扬州府六成学子师从谢氏子弟,因此官商两道都吃得开,当地宗族、地头蛇和百姓颇为尊重谢氏一族,没谁犯傻去得罪谢氏。
扬州繁华,灾民逃难首选,但知府害怕麻烦就提前命人堵在官道上拦下灾民,驱赶至其他县譬如江阳县,实在赶不走的灾民便只能捏着鼻子在城外一处平原地带设立安置区。
赵钰铮一到扬州就住在谢家,找人打听灾民情况,得知扬州知府萧问策驱赶灾民一事,深为愤怒,亲自去灾民安置区询问情况,准备将此事记下,等回京都便告诉他父亲,由赵宰执参萧问策一本。
看完灾民惨状,赵钰铮决定开仓赈灾。
粥铺就在灾民区官府赈灾粥铺的对面,说实话,要不是他外家是本地大儒,父亲又是当朝一品,萧问策早就砸了赵钰铮开的粥铺。
在官府赈灾点开一个米粥更黏稠的粥铺,不是明晃晃打他脸吗?
可惜赵钰铮背景雄厚,萧问策脸面挨了打还得赔笑,赵钰铮心里不屑萧问策这等蝇营狗苟之人,但也不会直接撕破脸皮。
他很快就请外祖父出面召集扬州富商筹集善款,同时写信给太子,从他那儿求来一个恩典,说是本地富商赈灾款捐最多的人,明年淮南皇商的位置由他来坐。
本地富商闻风而动,无不蜂拥而至。
短短半个月时间便筹集将近七十万两赈灾款,此时赵钰铮出面作为善款筹集活动的代表,将将近百万两善款尽数捐给扬州府。
萧问策一听高兴坏了,之前对赵钰铮打他脸的满腹牢骚顿时化作欣赏,亲笔书信,满纸夸赞,在本次天灾表彰奏报里,赵钰铮的名字放在最前排,尤为突出显眼。
奏报送到京都,落在太子手里。
太子大笔一挥,赵钰铮的名次再往前跳几行,就成淮南天灾贡献最杰出的大善人之一,明年考校科考学子私德品行,便是一大加分点。
江阳县传来时疫泛滥的消息,扬州城外的灾民区也爆发一场规模不大的时疫。
赵三郎和谢家人不同意赵钰铮再去灾民区,赵钰铮反对无效,被带去后院亲眼目睹身患时疫的家仆的惨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任性。
当时扬州城内人人自危,赵钰铮足不出户,反倒是赵三郎天天在外帮忙运送药材,维持灾民区的治安。
没过几天,赵钰铮就在谢家花园听婢女们讨论时疫被解决一事。
她们说钦差当机立断,带兵拿下渎职的江阳县县令,召集全城大夫、太医官和灾民们勠力同心,研究出治疗时疫的新千金方,之后令淮南的官安排米粮水、药材和银子,随机分配江阳县大夫到淮南各地治疗时疫,救了淮南万千灾民。
她们说:“新来的钦差大人是清官,淮南百姓间都传遍了。听闻他慧眼如炬,法场一眼瞧出邓汶安是被冤枉的,彼时还是七品小官。一介七品小官不惧权威,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那里,这才有钦差下扬州来了。”
“何止啊!要不是钦差应机立断,不知道还得冤死多少人……知道不?咱们扬州知府也被叫去江阳县。我看呐,知府把灾民赶出城的事儿瞒不过钦差,迟早被清算。”
“该!”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咱们府上新来的小郎君每天都要吃外头酒楼里的棵子,我毛遂自
荐揽了任务,每天跑腿,从酒楼说书那儿听来的。他们说书的嘴里啊,
钦差大人是当世狄仁杰,青天大老爷,还嚷嚷他们要是江阳县百姓就集
体送钦差万民伞!
”
“说得跟真的似的"
从假山后头走出来的赵钰铮,脸色青白,表情难看,急促地喘气,心口呼吸艰难,脚步蹒跚地回房,躺床上一个人艰难地熬过心脏的疼痛。
太阳高挂到天黑,赵钰铮独自捱过病发的痛苦,等赵三郎从外头回来时,他已经恢复正常,用胭脂涂红唇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表示他思来想去还是要亲自去灾民区看时疫情况,不然他实在是良心难安。
赵三郎知道赵钰铮心里的抱负,想着江阳县那边派来大夫,药材也很齐全,就没再拒绝赵钰铮。
“可以,但是你身边必须带人,不然三哥没法跟爹娘交代。”
“谢谢三哥,四郎知道三哥最疼我了。”
赵三郎回以笑容,不合时宜地想起赵白鱼。
江阳县时疫是钦差下淮南的首战,而赵白鱼不仅打赢,还打得极其漂亮。
没成想,他竟有如此出色的政治才能,难道陈师道说他有状元之才不是夸大?他们当初为了四郎阻挠赵白鱼科考,当真断了他的仕途?
赵三郎越想越心惊,不敢再细思下去,隐隐觉察到如果越了解赵白鱼,他就会越后悔愧疚。
赵白鱼出生时,他虚岁有四,已能记事,至今仍记得母亲难产血崩,叫声凄厉。彼时雷声大作,父亲在赶回来的路上,另一个院子里的公主也发作,要走父亲为母亲准备的大夫和产婆,只给母亲留下一两个产婆和大夫,他们形色匆匆,仿佛如临大敌。
闪电劈裂天空的光将他们脸上的恐惧照得一览无余,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成为赵三郎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一幕。
赵三郎因此比两个兄长更厌恶赵白鱼,公主一人作恶,留给赵府众人永生难以磨灭的噩梦,而之后他时常陪在赵钰铮身边,看他三天两头生病,看父母为他急得几天几夜睡不着,母亲更是四处求神拜佛,反观赵白鱼无病无灾,健康长大,他很难不迁怒赵白鱼。
父亲对赵白鱼的恶感尤为明显,时常斥责他惺惺作态,愚蠢无状,不识礼数,渐渐地,赵白鱼不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越来越沉默,长大后更成为记忆里一抹灰扑扑的影子。
赵三郎回望过去记忆里的赵白鱼,从热情开朗到沉默寡言,也不会忘记敬长爱幼的礼数,只是当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释放多少善意,总能找到恶意的角度去诠释他的所作所为。
赵白鱼沉默,不爱表现,甘于留在京都府府衙当一介七品小官,在心存偏见的赵三郎看来是不学无术,才能不足。
他的示好和友好也被当成别有用心,因为没人能在敌视和针对下,不会心生怨愤。
赵三郎无意识地摩挲指腹,不敢想如果一切都是他的偏见、他的误会,他该如何自处?
"三哥三哥”
赵三郎回神,看向赵钰铮疑惑担忧的目光便询问:“怎么了?”
赵钰铮定定地看他,沉默半晌说:“五郎担任钦差,应该到江阳县了,离扬州不远,我们是不是该去见他?”
“不用去。”赵三郎立即反对:“他是钦差,要管时疫,还得处理案子,跟那帮同气连枝的官斗法,我们去了反而打扰他。”
赵钰铮很惊讶,心脏深深下沉。
“何况,”赵三郎话锋一转,说道:“赵白鱼已经出嫁,和我们一刀两断,再不相干。没必要再联系,省得彼此不快乐。”
闻言,赵钰铮如拨云见月,心情瞬间明朗。
“五郎到底是赵家人,是我们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浓于水怎么也断不了的。再说淮南和太子的干系牵扯甚大,如果能拉拢五郎,或者探探口风,也能帮一帮太子……”见赵三郎皱眉不太情愿的样子,赵钰铮改口说:“虽然爹没表态,但大哥和二哥都站队太子,爹没反对,想必也是有意支持正统,所以我也只是想帮爹和大哥、二哥。”
赵三郎脸色缓和,同他说道:“你不用掺和进这些事,此行做好表率,明年参加科考,按部就班地来,有爹和我们一定能护你仕途顺遂。但皇位之争残酷,深不可测,稍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你不要掺和进去。”
赵钰铮迟疑着点头:“我明白了。”
赵三郎笑了笑,摸摸赵钰铮的脑门以做安慰,将赵白鱼及其相关都暂时抛之脑后。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而赵钰铮和赵三郎已经在扬州待满将近三个月,此时扬州疫情和灾情都趋于稳定,而江阳县宰白鸭的冤案已经发展到邓汶安无罪释放,吕良仕秋后问斩,萧问策官位不保,扬州府百姓争相关注、讨论钦差在江阳县的一言一行。
赵三郎偶然一次误入酒楼听到说书先生高谈阔论钦差下扬州的故事,竟着了迷,之后每有新故事便要前去占个好位子。
今天这出邓汶安被冤为杀人犯同伙、淮南官员同气连枝逼定案,关键时刻钦差唤出真凶王国志,绝地扭转局面的戏码连说三天,一天十场,仍然场场爆满,听众热情居高不下。
尤其到钦差当堂怒斥淮南一众官员失职失察,一折子告上朝廷的一出,更引来满堂喝彩。
钦差当堂怒斥一众官员失职失察的戏码连说三天,一天十场,仍然场场爆满,听众热情居高不下。
“……钦差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好!”隔间里的赵三郎拍桌,和堂下一众百姓高呼:“说得好!”
另一间隔间,赵钰铮无动于衷地听着说书,低声问身后的暗卫:“他说的属实吗?”
暗卫说:“有出入。”
赵钰铮:“说。”
暗卫:“提前抓到真凶王国志并审问出口供的人,当堂怒斥淮南一众官员使他们哑口无言的人,都是钦差身边的侍卫都虞侯,包括楼下刚才说的那句话,也出自侍卫亲军都虞侯。”
赵钰铮音量稍微提高:“当真?”
暗卫:“属下句句属实。”
赵钰铮微不可察地笑了声,“下去吧。”
原来功劳全不在赵白鱼,而是他身边的都虞侯,想来是临安郡王安排不少能人异士协助他下扬州,表面是赵白鱼在前头,实际后头操作的人是临安郡王和陛下,对付淮南官场的人也是他们,赵白鱼只是颗棋子。
“知道是和什么人对弈就好办多了。”
赵钰铮一连数日都凝重的心情总算轻松不少,就着楼下的说书声,悠闲悠哉地喝茶。
他却不知暗卫调查到的情况说真也真,说不对也不对,当日围观公堂精彩对峙的人知道主导者是个侍卫,却不知赵白鱼提前一步和人调换身份。
旁人添油加醋、口耳相传,将当日公堂对峙时,侍卫都虞侯的高光场面张冠李戴到钦差头上,偏真钦差就假扮都虞侯,阴差阳错下拨乱反正,反而说对了。
知道真相,赵钰铮对说书内容失去兴趣,起身离开酒楼,进轿子时回头看了眼酒楼大堂里头欢呼的平头百姓和兴致高昂的说书先生。
“人云亦云,世间情态向来如此。”
灾区过两天便拆除,听钦差令,将转移灾民到其他空置的房屋居住,得来灾民们的交口称赞,赵钰铮三个月的功劳被尽数抹除。
身着月白襕衫的赵钰铮站在不远处的山包顶眺望下方的灾民临时安置区,无意识地摩挲手指自言自语:“愚民安知……”
真相如何?
无需真相,只要一个能替他们讨还公道、能为他们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就行,这人品行如何、才能如何,是否弄虚作假,皆不是愚民在意和思考的范围之内。
赵钰铮叹气,白净漂亮得充满攻击性的脸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惆怅和同情:“无知是福。”
最后来灾民安置区看两眼,赵钰铮便上马离开,疾驰于泥泞的山道上,两道苍翠欲滴,入冬了也不见树木凋零,重山复岭间依稀可见古刹塔影,钟声缥缈,回荡于山峦间,不知不觉间深入千山万壑间,以为行至末路,不料拨开一丛藤蔓,里头还有一条小路。
赵钰铮下马走进小路,看见小路尽头有一道身影,广袖长袍,长身鹤立,仿若仙人之姿,逐渐和心灵深处熟悉的身影重叠。
他对身后想跟上来的仆从说:“我一个人进去走走,你们别跟着。”言罢疾步朝那道身影跑去。
小路尽头左侧有扇石拱门,那道身影刚才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应该是走进去了。
赵钰铮连忙钻进石拱门,发现里头是苏杭园林景致,假山流水,别有洞天,许是扬州哪个员外富商搁置在城郊山峦里的别院。
如果没认错,原来那人调任扬州了,怪不得屡次拜访京都府外的山河楼都被拒绝。
要说赵钰铮为何肯定那人是调任而非定居扬州,理由简单,因为他知道山河楼原本属于皇家所有,在他八1九岁时,被元狩帝赐予底下有功之臣。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太子刚好办完一件朝事,办得十分漂亮,论功行赏时想讨山河楼好带赵钰铮去摘星赏月玩儿,结果提前一步被赏赐给其他人。
太子私底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是赵钰铮哄好的。
赵钰铮记下山河楼这个名字,几年后因缘际会误闯,看见谪仙似的青年,再难以忘怀。
正漫无目的地寻人时,赵钰铮忽听有脚步声匆匆而至,赶紧藏身假山后,看一群人疾步跨过九曲桥,冲凉亭里的人汇报,隐约能听到江阳县钦差、安抚使参议官和赈灾银被劫的字眼。
赵钰铮静心细听。
“……钦差扣押孙负乙,迟早查到安怀德头上,虽没找到那笔银子就动不了安怀德。但我担心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处理掉那笔银子吧。”
“没人能查到赈灾银藏在山庄里,放宽心,这里不安全还有哪里安全?钦差?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儿,安怀德对付得了。我问你们,查到霍惊堂的行踪了吗?”
“还在郡王府里,没见出来。”
“一点动静也没有?”
“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郡王闭门谢客,确实没动静。”
“糊涂!一天两天没动静尚可说,还能两三个月没动静?他就是出家当和尚也得出来念佛化缘!蠢货!你们被瞒骗还不自知,霍惊堂现在一定在淮南,徐州赈灾银被劫,还闹出三千乱党的事,龙椅上那位不可能不派他真正信得过的人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
“去查。霍惊堂冲赈灾银而来,只要动手追查就会留下痕迹,就从这点查下去。”
“是!”
赵钰铮心惊动魄,手脚冰凉,等人都走了才沿着原路悄悄返回,一路魂不守舍地思索,银子?是徐州那批被劫的赈灾银?在他们手里?他们是劫官银的乱党?
和安怀德有关系?
徐州三千渔民和被就地正法的乱党又是怎么回事?
赵钰铮心烦意乱,一回谢家便赶紧写信,叫飞鸽分送出扬州,闲暇之时才有空余思索那道偶遇的身影。
他是谁?
和劫官银的乱党有什么关系?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在纷扰的思绪中入睡。
赵钰铮偷偷跟在身后,自以为天衣无缝,霍惊堂一早发现,就是没兴趣理睬。
湖中亭的对话和赵钰铮的偷听都被霍惊堂揽入眼底,他也在现场,与其说是藏匿不如形容光明正大偷听更恰当,只是没人能发现他就站在假山后的塔楼楼顶,居高临下听完他们策划阴谋诡计的全过程。
霍惊堂一回别院就令部下盯着赵钰铮:“如果他院里有信鸽飞出,截下书信,看完原封不动还回去。”
散指挥领命,当晚截取到书信,内容就是赵钰铮白天的所见。将书信原封不动塞回去,散指挥想了想,还是回来复命。
“是给太子的告密信。一收到这封书信,太子就能猜到安怀德有二心,必然会反击。但他们之前同党多年,掌握对方不少阴私,强行切割恐怕伤筋动骨。”
“伤筋动骨也比人头落地强。”
“淮南不得更乱?”
“越乱越好。”霍惊堂在修理他从附近的山寺里买来的云松,随口问:“信里提寄畅山庄没?”
“没提。”
“嗯……你找人模仿赵钰铮笔记,‘寄畅山庄’四个字写进去。那可是个好提示,”霍惊堂笑了声:“好做文章好甩锅,别浪费我白送的机会。”
散指挥不理解。
霍惊堂:“先帝赏赐宗室,每一笔都详细记在内侍省里,太子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去翻内侍省的记录。”
散指挥还是没能明白,知道寄畅山庄属于靖王,等于猜到安怀德是靖王的人,难道能把他、五皇子贪墨银子和司马氏在淮南的所作所为都推到靖王和安怀德身上?
怎么操作?
将军不是说赈灾银烫手……所以是让太子亲手接过烫手山芋?
所以赈灾银到底哪里烫手了?
霍惊堂:“去送信吧。”
散指挥应是,便退下了。
房里独留霍惊堂一人,端详着修理好的盆栽,便叫人从外头雇佣一个跑腿的,把盆栽送江阳县去。
霍惊堂懒散地倚靠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佛珠:“城里说书的,最新一出说到哪了?”
片刻便有道黑影从房梁上翻下来说:“到小赵大人公堂对簿,怒斥淮南三四品大员这一出。”
“说多久了?”
“得有四五天。”
“该换了。”霍惊堂拍着膝盖,想了想说道:“就换‘钦差智擒帅使,重审江南皇商灭门惨案’这出。”
“可小赵大人抓的是帅使参议官……不会变成造谣朝廷命官?”
“戏折子的名,耸动点才好。”
“属下这就去办,保证明早让这出戏传遍扬州府,三天内传遍淮南。”
霍惊堂闭着眼睛,默诵佛经。
黑影也是唐河铁骑,隐藏在暗处保护赵白鱼,抬眼看霍惊堂拨弄佛珠的速度就知道他是在替死去的兄弟诵超度的佛经,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江阳县客栈。
赵白鱼精心摆弄霍惊堂送来的云松,照着样子画下来,一笔一画迅速勾勒出神1韵,感谢老师教导他学识时强令他琴棋书画必修一样,而他选了水墨画,否则今日就没法把霍惊堂送来的云松画下来。
砚冰皱着脸:“养着不就成了?”
赵白鱼头也不抬,专注笔画:“我会养死。”
砚冰脸皱得更厉害:“我替您养?”
赵白鱼:“他送我的,让别人养算怎么回事?不礼貌。”
砚冰一时不懂五郎是珍爱还是不珍惜小郡王送来的礼物,心想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夫妻相敬如宾吧,看他们对彼此多讲礼貌。
他从袖子里抽出扬州那边送来的书信递给赵白鱼:“今天的份。”
“放边上,我就差最后一笔。”赵白鱼稳住手,轻轻一勾,笔墨浓淡均匀,总算画出云松最美的一面,准备等干了就装裱起来,放宝库里珍藏。
赵白鱼一边擦手一边问:“崔副官那边搞完了?”
砚冰点头:“假账放回藏真账的地方,已经被安帅使的人拿走了。崔副官还叫人放出消息,都漕那边应该知道了。”
赵白鱼拆书信看完,抬眼笑说:“好戏开锣,你家五郎我得唱个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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