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鞋(二更)
铁锈，很多铁锈。若不是看清楚这里没有什么黑雾，许云歌还以为自己误入迷途，走入了满地都是铁线虫的恐怖传说。
废弃的果汁加工厂风吹雨淋不知多少年，女生宿舍那半层楼的铁栅栏门，好像也和它一样。那些铁皮栏杆脆弱易碎，稍微用力，就会像棒状卷芯饼一样，落下大量的碎屑。
工厂内部，情况更加糟糕。
生锈的钢铁，类似长满倒勾的苍耳。稍不留神，衣服就会被刮住，就像是有一群人在黑暗中，一声不吭地揪住了你的衣服。
很难想象夜视能力可能较弱的窦先童，能够趁黑狂奔，一路都没有走错也没有受伤的来到这里。
这让许云歌想起生病期间，看过的一篇外国实验报道，即是证明人类是否存在盲视力。简单来说，也就是在没有眼睛的情况下，大脑通过未知的特殊方式，直接取得了空间坐标与空间模型，来进行移动命令。
这种部分存在于盲人中的现象，一般被称之为第六感。
稍微魔幻一点表述可以称之为上帝视觉，或者也可以叫做，心眼。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会被意外的东西吓到，因为人并没有收集到相关信息，但那个不合理的存在，就是突然的出现了。
假设地球是一款虚拟游戏，所有场景和数据，物质其实都是固定的。
只要能接收到数据，人类没有眼睛也能够按照大脑中的建模来移动。眼睛只是收集信息的器官，并不是用来执行移动命令的器官。
只要全部数据到位，理论上现实与未来全都可以被支配，人类的过去和历史全部都可以还原和推演。
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人类不但不了解自身的全部秘密，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就像许云歌，他其实也不知道诅咒的本质是什么。但他的脑海中就是萌生了一种直觉，有什么部分突然觉醒了一样，它自发不断地收集数据，能够迅速总结线索、理论和实践经验，然后完成诅咒推演。
也许，这就是所谓天赋吧。
“墙上有铁锈刮开的痕迹，他在走动的时候，确实蹭到不少铁锈。刮蹭位置符合肩高，上中段刮蹭点，符合肩膀到手肘的距离，黑暗中他缺失了方向感，有一段路他扶着墙在走，脚印踢开的灰泥靠着墙边。”
“刮痕不长，他的速度不快，可他为什么要脱掉鞋子悄悄地往里走？原来我以为他是个不该回家的前夫，现在看来，他反而像个蹑手蹑脚的小偷，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别人的地盘上。”
许云歌的步伐没有声响，在黑暗中他如鱼得水，呼吸切换身形隐没，诅咒之力运用更为熟练。
“他要偷什么呢？废弃食品加工厂，值钱的设备早多少年就拆走了，留下的都是些烂铁架子，要偷……”
“等等，他是想要把他女儿偷回来？”
“偷？为什么是偷，从谁哪里偷？他知道这很危险所以才偷？”
许云歌觉得自己推演分析得有些魔症了，他记得窦先童念念叨叨的，分明是说他要救窦梦遥。可大脑情报部却告诉自己，窦先童的全部举措是在偷东西。
再这样毫无限制地胡思乱想，自己会不会发疯？
许云歌觉得不对劲，得到关键线索却好像顿悟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诅咒的事绝不能贪，他立即打破这信马由缰的状态，一把拽住了脱手的缰绳，夹住恐怖传说最为敏感的部位，切入了不可描述的恐怖剧情。
窦先童在这里，一定生活了许多年，否则他不会刚刚回到家乡，立即就陷入各种状态不能自拔。搞不好他在这里上过班，知道工厂里的一些秘密，工厂倒闭也许不止环保要求问题，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许云歌和窦先童的距离在缩短，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背影。既然黯灭一击重新在握，死里逃生的祝福也自动失效，先预读一招黯然失色，如果他是什么鬼仆家的喽啰，自己就顺手替他清理体内结石。
终于，许云歌来到了门口，这是一扇平平无奇的仓库大铁门。静静地站在窦先童的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扇了扇风。
只见窦先童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慢慢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抓到，这才鼓起勇气慢慢摸到门前，把耳朵凑到门上。
毫无疑问，窦先童在这种极度缺乏光源的地方，根本看不见许云歌。
许云歌就站在他的身边完成隐身，他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附近大概没有诅咒黑雾的味道，若是里头真有什么祸害凡人的软脚虾小鬼怪，我拿来练练手也好。”许云歌心态稍稍放宽，漫不经心地盯着窦先童，最近一连串的信息量爆炸，他还需要好好消化。
哪些话能和老李讲的，哪些话不能和任何人透露的，他要想清楚。
关于胡小玉恐怖都市传说的推测，许云歌想来也是比较无奈。打破平衡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王宝芝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噩梦里，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那么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局。王宝芝总有一天要鼓起勇气走出阴影，面对她曾经犯下的因果，自己也是一样。
事已至此，与其被幕后黑手牵线操盘浑然不觉慢慢中招，许云歌融会贯通突然领悟也没什么不好。若是其他受诅咒并未察觉这一点，在太平镇的恐怖传说觉醒以后，他的信息情报优势无疑是相当巨大的。
哪怕对方硬实力比他强得多，许云歌也会有一定胜算。
铁门咔嗒一声细响，打断了许云歌的思绪。
窦先童不知从哪摸来一根铁丝，老鼠一般地鼓捣半天，终于把陈旧的锁头给撬开来。即使如此，他都没有掏出手机照明，甚是古怪。
不知仓库中曾经储存了什么，一股陈酿酒糟的怪味袭来，仓库内部仍然是一片漆黑。许云歌却看见窦先童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从左手边的墙壁开始，一路往前摸去。
许云歌眼睛一眯，这姿势，这气势，这神态……分明是最笨最无脑的单边房间迷宫破解走法。
窦先童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为什么要脱鞋进来做这一切？
许云歌知道过去太平镇的一定有问题，却不曾想到一个老男人，会三更半夜跑到废弃工厂的仓库里，脱了鞋袜满地乱爬。
起初许云歌有些烦躁，觉得窦先童根本是神经病发作，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可静下心来仔细观察，窦先童的动作让许云歌想到了鬼婴。脑补之中的婴儿，电视广告中的婴儿，貌似都是不穿鞋子满地乱爬的。
“难不成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我被鬼追到学校的时候，他悄悄回家了，也是这样爬进家门的？”
若是窦昕唯一家没有出事，大晚上的看见前夫偷偷撬开门锁，脱了鞋袜贴着墙角一路爬进卧室，把脑袋隔在窗台，睡觉的人一翻枕头正好和他对视。许云歌脑补场面几秒钟，觉得身上略微有点不舒服。
可许云歌又发现窦先童并不是不急，而是相当着急却又怕得不行。
他像一只巨大的蟑螂，在仓库里爬得越来越快，直到他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摸到一处手动阀门之前。
他蹲在那里，静静地偷听了许久，接着突然站起身来，拼了老命的把阀门拧开。许云歌立即接近窦先童，只见他双手摸来摸去，在不足5平米的小杂物间摸到一双鞋，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许云歌见状，果断退到门口佯装追来。先是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再打着手机电筒照亮目标，大步流星地追到窦先童附近。
窦先童被吓得不清，哭喊着想要逃跑，却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极为尴尬，许云歌已经把路堵住，只要把铁门关上，他就是撞破头也别想撞开。
“窦先生，我找你找了好久，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戴着面具的许云歌，已经给老李等人打了电话。窦先童在太平镇的活动时间和活动范围已经较大，说不定他的存在已经暴露，与其放任他落单，被那些受诅咒者间接控制，不如还是交给警方保护更安全。
窦先童毕竟很多年没回家了，一副饱经风霜心力交瘁的颓废模样，他的话能不能作为证据都难说。至于这双鞋，也许应该让窦昕唯来辨认。
如果是她姐姐窦梦遥的，恐怕背后的秘密，窦先童会知道不少。
如果不是，他自身的问题就值得推敲了。
总之，人是不可能再随便放跑了。王宝芝的现状，和太平镇的传说可能有很大的联系，他提供的情报对许云歌来说很有用。
天都快亮了，老李和一帮人赶过来。一看见许云歌这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出去溜达还抓到一名重要证人，一肚子的槽点不知从何说起。
“哈哈，小老弟你爆肝抓人也太拼了吧，就算有些私人资金也别这么玩吧？身体要紧啊，我看你有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要不要上点眼药水？我们平常执勤都有准备，偶尔用一点效果挺好的。”
“不用，我不小心自己揉的，休息一天就好了，我去还车了。”许云歌眼看老李这家伙又来缠他，推着自行车转头就走。
“还什么车？这自行车不是你扫码弄的？”老李看向许云歌借的车，发现车杠上贴着一道标签，写着班级学校姓名，还用透明胶贴着。
许云歌从老李等人的表情，注意到许些不对劲：“搞什么？怎么你们都是一副到处折腾彻夜未眠的表情？”
不止老李表情古怪，连老李的同事也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就昨天下午，天黑得很要下雨一样，这学校闹出事了。说是有个学生突然发疯乱咬人，被咬的几个学生，伤口老奇怪了，我们这边折腾好久总算有一定调查进展，还没来得及找你聊聊就被拽了过去。”
“说来也是麻烦，也是太凑巧。这撞上门的案子，总不能我们拍拍屁股走了，让他们打个电话叫其他人处理吧？”
许云歌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一声：“那你还挺热心的，那咬人和被咬的学生都怎么样了？”
“被吓傻了，一直在说有鬼钻进他身上去了，要把他内脏吃空。被咬的也开始发烧说胡话，老是出现幻觉，不知是狂犬病还是什么的，这方面我不太懂。回头问问朱医生，她应该比我们更懂行。”
“嗯，这个人先交给你们，我有点累了。先去学校还个车，回头就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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