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荒山求生

　　荒凉的旷野中，张郃低着头漫无目的的行进着，眼泪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

　　自从张陆死后，那个生龙活虎的张郃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每天都在这旷野间漫无目的的闲逛，直到张方出现在附近，将他带回暂居的山洞之中。

　　白石村再也回不去了，张家的祖屋以及村中的所有房屋被官军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整个白石村被屠戮一空，原地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全村只有十几个人幸免于难，他们都是见事不好，提前躲进深山，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公孙瓒的大军撤走之后，百姓们偷偷跑回家中，将那些藏起来的粮食搬到山上，从新藏好。

　　村子再也回不去了，官府已经将整个白石村列为乱党一伙，只要有人敢回到白石村居住，很快便会被官军捉住，下到狱中。

　　村子周围的良田也没有耕种的必要了，官府不会允许任何人私自耕种乱民的土地，那些流民也会不等粮食成熟便来偷盗抢夺。

　　张方带着村民们躲进深山之中，他们在一处山脚下挖了几个大洞，作为众人临时藏身之所。

　　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男人们在住处周围布置了很多陷阱，这些陷阱既可以捕捉野兽，也能伤害冒然接近的人类。

　　张陆的死对张郃打击很大，他整天不是不停地劈柴，就是漫无目的的瞎走。

　　张方对他的劝说毫无用处，毕竟他们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管张陆多么不着调，总还是父子情深，难以割舍。

　　这天夜里，张方把张郃叫道跟前“郃儿，你父亲已经过世两个多月了，难道你打算继续这么颓废下去吗。”

　　张合低着头没吭声。

　　“我们今后的路会很难走，不管是二叔或者其他人都随时可能死去，到那时，冲儿只能依靠你来照顾，答应二叔，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也不要放弃”

　　张郃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你要随我好好练武，不可以在这样意志消沉下去了。”

　　“嗯”张郃重重的应了一声。

　　张方拍着张郃的后背，将他搂在怀里，任凭张郃的眼泪将他的衣襟打湿。

　　次日天明，张方把张郃，刘冲、牛虎一起叫到山脚下的空地上，传授他们武艺。

　　张郃变得比以前更加认真刻苦，他对张方教给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认认真真的琢磨，反复的练习，直到完全掌握为止。

　　张方对刘冲不再那么溺爱了，他要求刘冲必须将他传授的武艺练会练好，如果稍有懈怠，他就会用细木棍抽打刘冲的屁股。

　　刘冲对张方的责罚很在意，他从来不哭，但是每次被打都会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牛虎是牛二的儿子，白石村被屠村的时候，牛二与他媳妇早早背着牛虎跑到了后山上，才保住一条小命。

　　牛虎是村子里除了张郃与刘冲之外唯一逃出来的孩子。

　　这牛虎与他父亲一样，从小身体健壮，他今年才十一岁，就长得像成年人一般高大。

　　别看牛虎生得威猛，可惜是个笨蛋，张方教他什么都记不住，只会拿着一根棍子乱抡乱打，张方对他毫无办法，只能教他一些基本功，用来增加身体的灵活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第一场冬雪降临在荒山之中，西北风卷着白毛雪打着旋的在山野间游荡，将村民们居住的洞穴完全掩埋，大家只能时不时的将遮挡在洞口的柴草推开，将门前的积雪扫走。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三夜，平地积雪足有三尺多深，窝风处的积雪堆起数丈高，陡坡附近不时有小范围的雪崩出现。

　　天色放晴，荒山之中一片银白，阳光被积雪反射，显得十分刺眼。

　　村民们从洞中钻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开始清扫积雪，埋锅造饭。

　　就在锅中粟米发出香气，大家准备吃饭的时候，远方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银白的世界里异常显眼，离很远就能看到，那个人艰难的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影在积雪中时隐时现，应该是体力不支，没走多远就会摔倒在雪堆当中。

　　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张方从山洞里取出钢刀，背在身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看好家，一旦有危险，立刻带着孩子们逃跑”

　　那张方迎着来人走了过去，当他们的距离拉得很近的时候，张方才看清楚，对面原来是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小男孩。

　　这女人浑身上下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在麻衣里面塞了很多蒿草，她的头发乱作一团，左半边的头发秃了很大一块，好像是被火烧掉的，一张脸被冻成了紫红色，在她腰里掖了一把柴刀。

　　那个女人一见到张方，立刻哭嚎着跪在地上“大爷，救救我的孩子吧”

　　张方没有轻易靠近她，他在很远处对女人说道“你是干什么的，速速离开这里”

　　女人哭道“我是逃荒的，实在饿不行了，求大爷留下我们，赏口饭吃”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别处吧”

　　女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爷，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只要能救我的孩子，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方双眉紧锁，他真有心将女人留下，但是眼下村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如果带上这个妇女和孩子，只能增加累赘，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是别人设下的圈套，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一点点的差错都可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他不仅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村中老幼十几口人负责。

　　张方转回身，说了句“你走吧，我们不会收留你，再往前走，我就杀了你”

　　女人哭喊着“我走不动了，孩子三天没吃饭了，求你把我儿子留下把，我自己会离开的”

　　张方停住脚步，冰冷的说道“我们照顾不了你的孩子，去别处吧，再要纠缠，我真的会杀了你”

　　女人哭嚎着“杀了我也不走，求你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就算你们把我吃了，我也心甘情愿”

　　张方从肋下抽出钢刀，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不断靠近的女人。

　　那个女子如同没有感觉到张方的杀意一样，径直的朝前走来，而且从腰里取出柴刀，丢在雪中。

　　她走到张方眼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嘴里反复的说着“大爷行行好、大爷行行好、、”

　　张方咬着牙挥了几下钢刀，始终下不去手，最后他干脆一转身，说了句“跟我来吧，我要问问其他人愿不愿意收留你，如果大家都不愿意留下你，我只能把你杀了”

　　女人千恩万谢的跟在张方身后，朝村民们的驻地走来。

　　张方带着女人回到驻地，牛二大声问道“二爷，这个女人是谁啊”

　　“她是一个过路的，想求我们收留她，我让她走，她不肯，我又下不去手杀她，只好带回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牛二叹了口气，对女人说道“我们也没能力养你们母子啊，你看我们才十几个人，一旦遇到强盗，我们自己能不能跑得了都难说，怎么照顾你们母子呢”

　　女人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依然反复的念叨着“大爷行行好、、、、”

　　牛二媳妇有些心软，她拉起女人，柔声说道“大妹子，看你们也受了不少苦，我们实在没能力照顾你们母子，不如这样，你跟着我们吃一口饭，然后带着孩子去别处吧”

　　那女人也是饿坏了，她从牛二媳妇的手中接过饭碗，将身后的男孩放下，那孩子大概有五六岁，光着屁股，用一堆荒草包裹着，女人将粟米递到孩子嘴边，看着小男孩一口一口的吃着，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孩子见母亲涕哭，也跟着哭喊了起来，母子俩当这众人的面抱头痛哭。

　　牛二媳妇总是比那些男人心软，她怯生生的问张方“二爷，要不把他们留下、、？”

　　牛二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跟着瞎参合啥”

　　张方一咬牙，“要不就留下吧，一个女人也吃不了多少，只要不拖累大家就行了。”

　　女人一听，立刻趴在地上给张方磕头，同时拉着孩子给在场的所有人磕头谢恩。

　　牛二媳妇欢天喜地的把女人拉起来“大妹子，别这么客气，一定饿坏了吧，先吃饭，有话吃完饭再说”

　　女人狼吞虎咽的吃了半碗饭，然后就不敢在吃了，或许是怕别人嫌弃她吃的太多。

　　那个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他一口气吃了很多，要不是张方怕他撑到，及时阻止，估计他还会吃更多。

　　吃完饭以后，张方问女人“大嫂，你叫什么名字，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

　　女人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娘家姓周，夫家姓韩，我是从西北方向的深山中跑到这里的，那里有一片土寨，离此处大概有六七十里路”

　　张方又问“你为什么跑出来呢”

　　女人叹了口气“我家住在上谷郡，鲜卑人南侵的时候，我跟着丈夫逃到了涿郡，被迫加入了叛军，我男人被官军杀死，我随着其他人逃到了深山里，叛军们在深山里建起一座土寨，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平时到山里收集食物，那些壮年则是四处抢劫。天冷之后，寨中食物严重短缺，壮汉们每天只吃一顿饭，妇孺们两天才吃一个菜团子，身体不好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去，他们的肉都被大家割了下来，晒成肉干，作为储备粮食，三天前，我偷听到几位头领的谈话，他们打算把寨子里的孩子都杀死，用来充饥，于是我便顶着大雪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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