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掌声不断
12月10日,《十二勇士》首映现场,所有观众一片沉默。
电影放映结束后,整整5分钟,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高昂坚定的片尾曲,还在影厅中徘徊激荡。
影片播放过程中,除了刚开始有人进进出出,很快就再没有人起过身了。
在电影开始前,没有人想到自己会被一部单一场景的艺术电影震撼,吸引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戈达尔说过:电影只需要一个女儿和一把枪,就足够了。
但《十二勇士》全片,却没有任何女性和暴力镜头。
电影甚至没有展现案件的审判过程,而是通过十二个听审员的叙述,把一个看似板上钉钉,但却疑点重重的案件完整的呈现到观众的眼前。
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仅靠十二个男人的对话和互动,营造出强烈的戏剧冲突,让观众如痴如醉的沉迷90多分钟。这对导演、编剧、演员的能力要求非常高。
《十二勇士》的剧情内容充满了理性与思辨的力量,从一个小切口进入,抽丝剥茧把案件的所有细节,都通过听审员的讨论内容,一点点还原到观众眼前。然后,又在观众面前,一个个的推翻全部线索。
而观众们从头到尾,对这十二个听审员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的家庭、工作、经历、甚至名字,但等电影结束时,你却感觉认识这十二个人,好像他们就生活在你身边。
电影的剧情虽然非常简单,但就像一个极为擅长讲故事的长者,循循善诱的把你引入众多的思考当中。
到底程··序·正·义重要,还是真相重要?
应不应该建立听审员制度?
国家为什么耗费大量资源用于可能是杀·人·犯的人,让他们得到尽可能公正的司法审判?
所有观众都被这些问题牵绊着,进入电影的氛围,无法自拔。
直到电影最后,所有听审员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彭怿辰为刚才还和自己剑拔弩张的赵建国披上了外套。
大雨停了,所有听审员都向所有普通人一样,汇入了人流。
……
一直到大屏幕上的字幕全部滚动完,场内压抑的气氛终于爆发了出来。所有观众都站立起来,满怀的热情在这一刻都完全凝聚成掌声,震得整个影厅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彭怿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起身。
他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从剪辑完成到现在,他起码观看过十几遍。但真正坐在电影放映厅,看着观众们被自己的电影牵动,因为自己的表演痴迷,这种观赏体验却是他从来没有体味过的。
通过这些观众的反应,彭怿辰看到了身为导演和演员,很难看到的东西。
电影,特别是经典电影,往往都想一个百花筒。
它不仅承载着导演、编剧和演员的喜怒哀乐,还会凝聚观众的每一次情绪变化。
在不同的情绪下,观看同一部电影,都能看出很多以前没发现的东西。
佳片就如同老酒一般越陈越香。
恍惚之间,彭怿辰又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如此深爱着电影和表演。
因为它能够寄托人们内心的情绪,正面的负面的,深刻的浅薄的,复杂的简单的,都是如此。
耳边的掌声慢慢停下了,很多媒体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片尾的字幕上,导演和编剧一栏,明晃晃写着彭怿辰的名字。
初次之外,编辑、配乐等幕后工作人员名单里,也能找到他的名字。
他们这时回想起刚刚看过的那部足以不朽的经典电影,原来就是这样一个21岁的偶像明星拍摄出来的,大家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彭怿辰坐在椅子上,心里既激动,又胆怯地,不敢回头去看观众,因为他害怕看到观众们失望的表情,他害怕自己将这部经典电影毁于一旦,
等掌声响起之后,他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温暖了起来。
但掌声之后,又是一片寂静,这让彭怿辰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他的情绪好像坐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安定不下来。
他压住了心里的紧张,慢慢站起身,和剧组所有到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起走上舞台。
在影厅里柔和的灯光下,彭怿辰看到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上却带着相似的情绪:惊诧。
不是他想象中的不满和厌恶,也不是激动和幸福,就是惊诧。
所有人都不能把电影里那个正气凌然、意志坚韧的中年听审员和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毛头小子对等起来。
大银幕里那个人好像历经了人世沧桑、成熟稳重,银幕外的年轻人却阳光帅气、俊朗不凡。
这就是电影的魅力,让人亦真亦幻,分不清真假。
等大家都确认彭怿辰的长相确实和电影里那个角色十分相似,这才放下心,爆炸般的掌声再次占满了整个影厅。
能够让这些挑剔的媒体、影评人、公司高层们如此激动和推崇,《十二勇士》那种紧贴现实的思辨和智慧,功不可没。
在这一刻,彭怿辰的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落入了一张柔软的弹簧床,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了眼眶,让他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这不是辛酸、不是骄傲、不是欣慰、不是兴奋,这就是幸福,观众的掌声和肯定才是给电影人最好的礼物。
彭怿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鼓动自己的双手,和现场所有人一起鼓着掌,发泄自己心里的幸福。
“彭导演,轮到你上前跟观众们致意了。”赵建国第一次如此郑重的称呼彭怿辰导演。
彭怿辰这才想起来,他身为电影的导演,要代表剧组感谢所有到场的嘉宾和观众。
他默默走到舞台中心,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回忆起很多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深深呼出一口气,彭怿辰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腰面对台下所有人的仰视。
这种感觉和走红地毯的感觉完全不同,就要像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所有人看透了,那种尴尬和激动让彭怿辰实在无法适应。
他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确实不适合当明星,他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尤其当这些人不是他手下将士的时候。
“彭怿辰……导演,为什么在电影上映前,辉敏影视为什么不公布你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和编剧?”
这是现场所有媒体的最想问的问题,第一个被叫起来问问题的记者果然就问了出来。
彭怿辰轻笑了起来,“呃,我想如果大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今天影厅里恐怕就空无一人了吧。”
他的调侃让现场响起了一片轻笑声。
等笑声消失了,彭怿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正像《十二勇士》快结束时,我饰演的8号听审员说的那样,在我们的生活中,偏见往往是不能避免的,很多真相都被偏见所掩盖。我想公司之所以不宣传导演和编剧的事情,就是不想一部好电影被偏见所掩盖。”
彭怿辰借着自己电影中的台词,巧妙的解答了记者的问题,也赢得了全场观众又一次掌声。
“你对于很多媒体把你说成‘靠女人出名,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想法?”接下来提问的记者来自《东南娱乐画报》,他们是华夏最大的八卦娱乐报纸。
彭怿辰摊了摊手,故作无奈的笑道,“我希望于静不会被我这个演艺圈新人拖累到。”
他机智的回答了提问,带着一点自嘲和幽默,不但不让人感觉他软弱,反而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大度和自信。
现场观众又一次笑了起来。站在舞台下面的于静,配合的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嘴上作出“回家再收拾你”的口型。
彭怿辰看着于静俏皮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扬声说道,“哈哈,今天的媒体提问就到这里吧,如果再说下去,我害怕回家就要跪搓衣板了。”
再场的观众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爆笑了起来,于静略显不好意思地羞涩一笑,她这样的小女人姿态可不常见,所有记者又是一片闪光灯扑了过来。
至此,《十二勇士》的首映式成功落幕了。
……
在电影上映之前,大部分媒体都不看好这部作品,关于电影上失败的负面言论,在媒体中几乎是占据了一面倒的优势。
但也是正因为所有人都对这部电影没有报太大的期望,所以走进电影院之后,得到的惊喜也就显得特别巨大。
首映结束之后的媒体采访就显得其乐融融,所有到场的影评人和嘉宾也都对这次观影的体验非常满意。
但现场氛围是一回事,媒体事后的评论又是另外一回事。
况且,电影还要接受一般观众的检验,才能真正知道市场是否接受这样一部‘文艺电影’。
所以电影是成是败,还处于未知状态。
第二天清晨,因为昨晚电影上映,一夜都没有睡好的彭怿辰,有点疲倦的打着哈欠,给自己迅速的洗漱了一番,就拉着还在睡觉的黄波,往公司赶去。
他知道,这时候公司宣发部那里一定已经收集好了媒体评论和票房统计数据,他想尽快知道自己的电影,在媒体和观众那里能够得到怎样的评价。
黄波虽然也参加了电影的拍摄,但他毕竟不是导演,自然无法理解彭怿辰的焦躁,反而觉得有些搞笑。
其实昨天晚上他就一直在安慰彭怿辰,媒体评论肯定会很好的,因为首映式效果特别好,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但再多的安慰也难以抚平彭怿辰内心的紧张。
两个人离开家,出了小区就打了一辆出租车,现在彭怿辰大小也算个名人了,挤公交、坐地铁还是有些风险。所以他们只能升级,改坐出租车赶路。
到了公司,彭怿辰拉着黄波直接走进了宣发部。
刚一进去,就看到宣发部的部门经理王翔站在那里翻开报表,手里还有一沓报纸、杂志。
深呼吸了一下,彭怿辰开口问道,“票房统计和媒体的评论都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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