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生死诀别(下)
“难道说……”唐战像是想到了,不禁道。
“这次把你们叫过来,说实话只是为了和你们告别……”赵子川微微一笑道,“兀良托多一战,只有我可以胜任……虽然点了你们的穴道,是我不对,但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不管骂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认,毕竟这也可能是我赵子川生前,最后一次和你们说话……”
“这就是你说的计策……”陆菁像是明白了,隐忍嘀咕道,“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点住我们的穴道,自己却已经做好了出征‘鬼门崖’的准备……”
“是的……”赵子川毫不否认道。
“你这个大笨蛋!”陆菁听了,毫不客气地大骂道,身体却是不得动弹。
“尽管骂吧……”赵子川听了,不但不生气,反倒高兴道,“我想看的,就是菁妹你最真实的一面……菁妹,从小到大你是我做好的朋友,今日却是生死相别……虽然如今战事艰苦,但是我真心希望,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你都不要舍弃你最真实活泼的一面。回到汴梁时候那个‘古灵精怪’的陆家大小姐,那就是我最想看到的你……”
“你这个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陆菁没有多说什么,知道赵子川一心只求赴死,伤心不断地“痛骂”道。
“玉如的仇,由我亲自来报,‘鬼门崖’一行,我必九死一生,攻城之战就拜托你们了……”赵子川转而又向唐战道,“唐战兄弟,菁妹这一路跟随我们,吃了太多的苦头……你要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她,照顾她,好好爱她一辈子。不要像我和玉如一样,身死疆场……”
“额……”唐战没有说话,只觉心中刀绞万分,难过痛苦至极,不禁咬牙闭眼隐忍一阵……
赵子川最后在李玉如的灵位前身鞠两叩,将手中的“乾坤二剑”微微出鞘,折射出坚毅不屈的寒芒。
收回宝剑,赵子川冲着悲痛的二人微微一笑,缓缓走过二人的肩头——那将是朋友间的最后一次擦肩——赵子川轻声道:“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希望来生还能再做朋友,我赵子川就此离去……”
擦肩而过便是永别……
说完,赵子川狠下心,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营帐——其实在他心里,赵子川自己比谁都要难过,面对朋友间的生死诀别……
“赵子川,你这个大笨蛋!”然而,陆菁依旧没有停止骂喊,即使赵子川离开了,陆菁依旧嘴角不停,“笨蛋笨蛋笨蛋……”只是一边骂着,陆菁却是一边伤心地流泪——李玉如过世后,又将有一个朋友,眼睁睁地离开自己,走向生命的尽头……
赵子川走出营张,脸上神情立刻转而严肃。看着帐前严整以待的先锋骑军——那是自己出征前集结的一千兵马,待以出征“鬼门崖”之行。
赵子川环视一望,将头盔稳稳戴好,腰缠“乾坤二剑”,一副剑甲戎装,郑重踱步走至正军当前,一本正经询问身旁的李显道:“李显将军,部队是否检阅完毕?”
李显郑重道:“回赵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赵子川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枣红马身着铁甲立蹄而望,那是李玉如留给自己最后的遗物。
“呼……”枣红马气宇轩昂,寒风中栗毛凌然竖起,一尊威武矫健骏马之躯,赫然身前。战甲披身,寒光四溢,如同汗血铁骑英姿勃发,驰骋沙场欲揽飞尘……
赵子川轻轻抚摸着枣红马的鬃毛,心中交感万分……
(回忆中)……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动我的枣红马一根汗毛……”
(现实中)……
李玉如生前无数次的话语,久久萦绕在赵子川耳边。看着战马心心相惜的眼神,赵子川吱声道:“而今玉如你真的走了,把你的爱马托付给我……当初总觉得,那是一句傻傻的玩笑,现在想想,却更像是命运的安排……”
枣红马像是意会赵子川的眼神,心有灵犀地朝前一蹭,露出主仆般的亲切。
赵子川心中灵光一闪,眼神转而坚定,拉紧战马的缰绳,立下决心道:“玉如,无论是生是死,我们一起出征,带着你的战马,和你一起驰骋……”
说完,眼神一定,两脚一跃,赵子川飞身骑上。“吁——”缰绳一拉,战马啼喑,飞骑神将剑马齐鸣,跃踏黄尘,威武不息……
“全军出征!——”立身军前,赵子川身骑红马,挥剑喝令道。
“喝——”全军将士同仇敌忾,齐声喝令,其威震慑天地。随即,战马蹄行如同雷霆震鼓,叱咤风云,壮士赴死,勇武不息……
赵子川部队离开后,只留下空空如也的黄土校场,当然,还有在营中被点穴道依旧不得动弹的唐战和陆菁……
“呜呜呜呜呜……”陆菁没有再破口大骂,取而代之的,是泪如雨下的哭泣。听着赵子川部队铁蹄的渐渐远去,陆菁心里很清楚,将士之死已然前行,自己无论再做什么,都已无法挽回……
“菁儿……”唐战想要在一旁安慰陆菁,可是看着陆菁泣不成声的样子,想起赵子川临走前的决然和遗言,唐战心里也是悲苦万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陆菁像是情绪崩溃般,啼哭不止道,“为什么战争会这么残忍,夺取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嫂子,子川兄弟……我不想打仗了,真的不想打仗了,我只求你们所有人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呜呜……”
“菁儿……嗯……”唐战听到这里,也不禁有感而发,心起三分对战争残酷的厌恶与悲痛。从山东挥军而下,一路杀至汴梁,却是牺牲了太多的人——赵子衿,李玉如,南宫慕容世家,还有即将赴死的赵子川……原来自以为是拯救天下的胸怀抱负,现在看来,战争却是这世上最残忍、最毒恶、最无人情的东西……
正在这时,营帐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两个人似乎正朝赵子川营中赶来……
“呼——”拉开帐幕,出现在唐战陆菁身后的,果然是前来一视的萧天和苏佳二人。还真让苏佳猜中了,匆忙赶来这里,确实发生了不得了的事,不过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唐大哥,菁妹——”苏佳看着灵位前的二人被点穴道,惊声喊道。
身体不便行动,唐战大声应道:“萧兄弟,苏姑娘,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们解穴!”
二话不说,萧天和苏佳赶至身前,解开了唐战和陆菁的穴道……
“呜啊——”陆菁“自由”后,顿时情绪失控,一阵痛哭钻进了苏佳的怀中。
“菁妹,怎……怎么了?”苏佳见状,眼神担忧地问道,“为什么这么伤心……还有,子川兄弟人呢,刚才这附近的马蹄声是怎么回事?”看来,赵子川部队还没走远,战马的铁蹄声,萧苏二人依旧能够隐约听见。
唐战低着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萧天听完,大声惊异道,“子川兄弟一个人带着部队,已经……”
“可是,那本来是我和阿天今天要来说的……”苏佳一边关心着泣不成声的陆菁,一边眼神茫然道,“没想到子川兄弟,却是先我们一步……”
“现在再追回来,根本就不现实……”萧天嘀咕一句,随即挥拳泄愤道,“可恶,要是早点发现,先来一步的话……”
陆菁哭了好久,总算是平复了一下情绪,但整个人表情依旧低落,眼眶红润地蹲在地上,久久不能振作……
“喂,刚才看到有骑兵出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南宫俊和慕容飞恰巧这时赶来,听见了赵子川军营处马蹄嘶鸣,不禁跑来询问道。
“是子川兄弟……”萧天回头低声道,“他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已经奔赴‘鬼门崖’而去……”说着,萧天将事情的经过,再次叙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南宫俊听了,不禁质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
“唐战兄弟和菁妹被点了穴道,怎么拦?”萧天应声道,“我和佳儿赶到时,部队都走远了……”
“可他贸然前去‘鬼门崖’,不是必死无疑吗?”南宫俊有些情绪激动,亢奋说道,“为什么你们没早点发现这件事,让子川兄弟一个人去送死?”
“喂,你冷静点——”慕容飞在一旁叫了一句,一边拉扯着南宫俊。
“我怎么冷静?”南宫俊依旧宣泄不停道,“说好的不会再有人送命,为什么子川兄弟还是去了‘鬼门崖’?”
一听到这,陆菁蹲在地上,又一次抱头哽咽起来——没错,之前在众人面前说不让任何人白白送命的,就是自己,可是赵子川这一走,自己这回又一次“食言”了……
“怪我……”唐战低声自责道,“如果当初我提防着点,就不会被他点中穴道,我一定会拼命把他拦下来……可恶,子川兄弟毫无征兆把我和菁儿叫到这里,我早应该想到……”唐战也不禁顿拳起来,以表达自己的不甘……
“好了,现在不是互相责备的时候!”关键时刻,苏佳从陆菁身边站起,义正言辞道,“子川兄弟离开,已经挽回不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子川兄弟对我们最后的嘱咐——”
苏佳说完,全场顿时肃静,纷纷低下头,自愧自己等人,大战在即心神不定……
“子川兄弟一定是希望,我们能挥兵汴梁,攻破城池,解救汴梁,以完成他最后的遗愿……”许久,萧天低声应和道。
唐战想了想,看着蹲在地上的陆菁渐渐停止哭泣,眼神略显迷离,扶着陆菁的肩膀,悄声道:“菁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既然事已至此,子川兄弟的‘临终嘱托’,我们不能辜负……接下去该何行何从,我们都听你的……”
陆菁埋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哭泣早已停止许久,自己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忽而,陆菁渐渐抬起头,湿红的眼眶,顿时露出坚毅的目光。终于,陆菁缓缓说道:“传令,集合全军将士,压境汴梁,准备攻城!”
经历一阵纠结和坎坷,陆菁最终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
鬼门崖关,死亡山谷,兀良托多的援军部队,此时正朝汴梁方向徐徐而进……
说是援军,然而一路上兀良托多甚是“悠哉”。在最开始的近道狭关,被峨眉派弟子设伏拦住了通路,兀良托多不但丝毫未有担忧汴梁的战局,绕远路一天不理军务正事不说,反倒像是游山玩水一般,沿路欣赏起“鬼门崖”鬼斧神工的峡谷之景……
“嘶——”灰色天空一道寒号,一只孤傲的苍鹰滑翔天际,鬼门崖关悬景之上,更添几分肃杀与苍凉。
兀良托多抬头一望,孤高苍茫之感,恍若浪子边城流连世境。只不过自己身旁,有随从的两万步骑挥持左右,声势浩大,铁索连边……
“停——”突然,兀良托多像是想到了什么,命令前行的部队停下脚步。
众士不解,但既然是军令,不得不执行,于是全军将士停在了山谷要道的崎岖处。
前方将士不解,不禁回头问道:“大人,大军为何要在这里停下?”
兀良托多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正眼都没看一下,扭头说道:“本将军觉得这风景不错,想要驻足观赏……反正军队赶了几天的路,没怎么休息,在这儿歇停歇停也是好的……”没想到,兀良托多说出的,竟是如此“荒唐”的理由。
“额这……”将士听了,不禁请示道,“大人,现在汴梁战事在即,我们昨日在山谷中过埋伏,多绕一天远路,现在更该加紧赶路不是吗?而不是在这里……”说着说着,迫于兀良托多的威慑,将士不敢说下去了。
果然,兀良托多“回敬”一个蔑视的眼神,但也丝毫不把手下放在眼里,自高自傲道:“本将军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给我指手画脚……再说了,本将军从一开始就说过,汴梁那块破地,迟早都会落入朱元璋之手,救不救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为了完成帖木儿大人的任务,本将军做做样子罢了……”
“可若城池失守,帖木儿大人怪罪下来……”将士继续担心道。
“有本将军顶着,你们怕什么?”兀良托多依旧不屑道,“再说了,本将军虽然听令于帖木儿大人,但毕竟不是他的狗,对他唯命是从……扩廓帖木儿怎么了?自恃自己高于朝廷,高于朱元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想要自领军队,和先锋军的唐战陆菁一较高下,结果自己都不敢来。这样的人,本将军为什么要看得起?”看来,在兀良托多眼里,自己的上司扩廓帖木儿,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是……是……”将士不敢再多话,答应了几句,就默默埋头转过身,命令全军将士原地休息……
“报——”正在这时,蒙元部队的探子回来传报。
兀良托多还没休息稳当,就见有战事来报,于是表情不悦问道:“怎么了?这还没打仗呢,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报告将军——”士兵表情略急,看来是有要是相报,“发现敌军动向——汴梁郊地山谷,有一列骑兵部队正朝我军方向而来——”
“噢?我们还没找他们,他们倒主动找上门来了……”兀良托多自笑一句,继续问道,“将领是谁,带了多少人?”
“回大人,只有一千左右——”士兵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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