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出发

　　郑平收起匣子，心下了然。

　　藩王需送一个儿子到京都为质，安定王两个儿子却一死一弱，民间早有传言，当今圣人对安定王不薄，其他各路藩王的儿子年满十岁便已送去京都，圣人却把安定王世子去京都的时间推后四年。

　　看来，郡主兄妹情深，这是想先派人去京都为兄长暗地里探探路。

　　想了想，郑平道：

　　“郡主，在下有个建议，若想知道京都贵府门门道道的事情，就得与六部衙门的人接触，开间不甚起眼的茶水铺子，不如开一间小食铺子。

　　花费比茶水铺子只少不多，只要能请到好的掌勺师傅，小食铺子就算不盈利也不至于赔钱。五千两银子起码能支撑大半年。”

　　琉月用鼓励的眼光看着郑平，示意他继续说。

　　郑平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在下以往在京都待过一年半，知道些京都官员的习惯，因为这几年‘廊下食’日渐粗糙，许多下朝的官员宁愿溜出来在外边吃顿小食，也不愿用这顿光禄寺提供的免费吃食。

　　自然，用午膳的时候也会顺便聊聊衙门里最新发生的事情，以及京都城高门大户里最新的飞短流长。”

　　琉月大喜，她运气太好了，这个郑平是个真能干也有想法的人。她不过提了个想法，郑平便能举一反三，将她的想法具体落到实处。

　　商议了细节，郑平拿着装银票的匣子离开，不过两日便盘了他那件小小的铺子，带着两个得力伙计去了京都，走之前，竟然狠下心来未与刘姨娘打声招呼。

　　刘姨娘得到消息时，气的摔了一只杯子，抚着胸口半天喘不过气来。

　　她私下跟罗妈妈埋怨，她将表哥交给郡主，郡主也明明答应了善待表哥。

　　可如今，竟然毫无准备便将表哥遣出了炎楚，也不知表哥走的时候带了多少银子？去的是哪方？做的事情可有凶险？

　　郡主好狠心，竟然让表哥走时都来不及给她留下只字片语。

　　罗妈妈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知道郡主为了让姨娘有个能活下去的念头煞费苦心。可此时，自然不好直说郡主的打算。

　　嘴上少不得只好整日在刘姨娘耳边提起郡主对四娘子的好，刘姨娘渐渐熄了怒火，只好收起想去陪女儿长眠地下的心思，默默咽下苦果，只盼着郑平早日从京都带回来平安的消息。

　　表哥是这个世上她唯一最亲的人，她对不起表哥，当年对不起，现在又是她亲自将表哥交给郡主。除非看到表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否则她死不瞑目。

　　知道刘姨娘这几日渐渐能多用些汤水，琉月安下了心。

　　作为姐姐，她没护好云儿，便替云儿护好她的娘亲，也算为她做了一件事。

　　九月初七，风清日朗，易出行、易婚嫁。

　　刚过辰时（早七点），一辆马车从王府南侧门出来，路上，与等候的莫元海汇合。马车径直朝码头驶去。

　　炎楚港码头，南子言神色淡淡看着船坞的船工们做起锚前的最后检修。

　　远处传来步履均匀的马蹄声，很快，马车在离他二三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南子言循声看去，马车上下来一个圆脸大眼的婢女，是她的贴身婢女。

　　婢女伸手想扶着车内人下来，却见车帘一闪，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皮肤微黄、面目清秀的少年。

　　少年身穿青松色直裰，墨绿色镶白丝绒大麾，乌黑的青丝用一支白玉簪挽在头顶。

　　端的是一个俊秀儒雅的贵府小郎君。

　　南子言眯眼打量，她扮作男子，倒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风姿。

　　琉月气宇轩昂的朝南子言走过去，拱手打了个招呼：“九爷，在下于琉乐，东洲炎楚人士，在家行二，抱歉来迟，让九爷久等了。”

　　她扮作男子的样貌尚有几分女气，这把说话的声音却带着些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这声音，能消除任何人对她的性别心存怀疑的心思。

　　“你会变声？”

　　南子言皱眉，羌氏有一种蛊毒，能让服用者模仿任何人的声音，她小小年纪，难道与羌氏族人有联系？

　　琉月眯眼笑，脸上的神色很有些得意：

　　“不算变声，我只是用胡椒加上虫草粉、虎骨粉一起研磨后服用下去，加上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便有这种效果。”

　　这句话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她原本声线的娇软。

　　南子言松了口气，羌人行事鲁莽，多年来对中原三国虎视眈眈，即使古安这些年日益强大，边境也常常受到羌人骚扰。

　　他不希望她与羌人有任何关系。

　　“来的不晚，先把箱笼放上船。”

　　南泽很有眼色带着几个人，帮莫元海和护卫们一起把箱笼往船上搬。

　　南子言再不出声，只沉默的看着挂在缆绳上的船工们在船侧外四处检查。

　　琉月转头看他一眼，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或许，因为章家是百年世家，章九明明做的是行商之事，却没有一般商家的市侩之气，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能让人感觉到他远山修竹般清冷的气韵。

　　与哥哥很像，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龙章凤姿，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锋芒。

　　他沉默的时候，还只是看着冷淡些，可一旦开口，迫人的气势便会扑面而来，让他的话如带上魔力一般，使人不由自主会去听从并臣服。

　　琉月暗下决心，从此刻起，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收回打量的目光，她专心的研究起面前这艘高大的客船。

　　琉月从前上过几次画舫，都是参加炎楚贵府在画舫上举办的宴席聚会，这种商船，她只在港口看见过。

　　港口一字排开，停泊的五艘大船如出一辙，都是长约七八丈的商船，除了看上去更为高大阔气之外，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这五条船应该是章九要交到闵州的商船。

　　真正让她惊讶的，是排在五条商船前的大船。

　　与后面五条商船不同，这条船非常大，长约二十余丈，深有七八丈，与大多数商船一般，初一看平平整整，无甚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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