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食汉禄，非汉臣！
如今陈群内心深处的这种想法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世间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他们已经退回了洛阳，他们已经开始开始帮助曹孟德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不会再有停留了。
陈群虽然感觉到很可惜，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有所舍弃的。
就如同荀彧一样，如果荀彧不走，他陈群恐怕也很难有出头之日。
虽然陈群知道，荀彧的继任者并不会是自己，但是他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这最终的代替者，一定还是自己，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加的合适了。
不过陈群恐怕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其实在曹丕这位公子的眼中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此时的他，正在若有若无地扣动着面前的桌案。
然后等到陈群也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那今日之事可还能善了？”
随着这句话的问出，那曹丕的脸色才真正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或许才是曹丕最为在乎的事情，虽然他并没有和历史上一样，为了那继承人的位置和自己的兄弟曹植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曹丕仍然非常明白大略。
什么叫做大略？
那就是他们的父亲曹孟德一旦真的开始正式称公建国。
那么最后一步的取而代之，也将正式提出了。
虽然这一切最后都是他们的大哥曹昂的，可是他们也还是自己父亲的儿子啊。
而且曹氏的规矩和大汉并不一样，他们不需要将自己的兄弟送到哪里当什么闲散的诸侯王爷养着。
最起码这两代人是不需要的。
曹昂有着足够的威望。
而曹丕，曹植，曹彰等人也有着绝对的才智和能力。
他们注定要成为曹氏的左膀右臂，要成为未来统一之路的统帅，要成为他们曹氏王朝的奠基之石！
而曹丕也知道，如果想要做到前人所不能做的，那么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所有人齐心合力的帮助他们曹氏。
在这里面，有两个人对于自家父亲，甚至是对于曹氏的未来，都是至关重要的。
其一就是那位父亲身边的第一心腹，如今二十六路大军统帅，曹魏宗亲第一将的夏侯惇。
而第二个，就是那位和自己的父亲，大汉丞相曹孟德亦师亦友亦君臣的荀彧，荀文若了。
而最近在这朝堂之上所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曹丕也是忍不住出现了几分担心，害怕曹孟德会和荀彧闹僵，然后双方...双方彻底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可能。
那对于他们曹氏来说，可是致命的一击！
作为曹氏子弟，曹丕真的不想如此，最起码他现在不想看到，想来他的大哥曹昂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若是双方还可以继续和洽地生活下去，那么现在门可罗雀的荀彧，将会是他们曹氏未来的第一掌舵人。
他的前半生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可若是双方当真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那么就意味着荀彧最后的时间已经到来了。
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是曹丕最后的底线，但曹丕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守住这个底线。
有些事情必须要做，有些人，绝对不能成为敌人....
从本心上来讲，他希望荀彧可以明白这一点，可以知道....只有他们曹氏一族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如此以来，他们曹氏日后在平定天下的这条道路上，才真正的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只可惜，在曹丕那有些激动和期待的眼神之中，作为好友的陈群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带着些许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动作，让曹丕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罢了...罢了....”曹丕此时也是变得有些无奈了起来，“这天下...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
这句话，便算是彻底断送了那为曹氏拼命奋斗了一辈子之人的性命。
曹孟德称公，这件事情仍然是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董昭和郗虑等人不断在朝中和民间造势，更是已经准备出来了一套完整的制度。
包括他们日后曹氏公国的立国之地，所在之地，都城之地。
还有那公国的律法，官位等等...
既然要做，那么自然是要做到最好才是！
在这个过程之中，很多人都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那座门可罗雀的府邸之中。
有人心中期盼着那间府邸的主人会在此走出来，会再次和曾经一样，若无其事地做着属于他的事情。
也有人心中期望着，另一个执拗的老者也会走进去，哪怕是在那府邸之中爆发出来一阵最为激烈的争吵。
然后再次走出来也好...
但，即便是到了这件事情最后的阶段，这座府邸之中也没有人走进去，也没有人走出来。
两个执拗的老人似乎都做出来了同样的选择。
“我等兴的乃是义兵...是你背叛了我等！”
“老夫要的，从来不是这汉家刘氏的天下....你不信我！”
......
执拗的老者不肯向对方低头，一切似乎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甚至就连曹孟德的心腹，如今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劝说下去了。
“丞相，当真就不去看一看么？”
曹孟德进位称公已然是板上钉钉，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无论是礼仪还是官制，曹孟德所需要的都已经有人为他准备妥当了。
在所有人都期待着的这一刻，曹孟德自己也难掩那兴奋之情。
而在这洛阳城中，不知道多少对于曹孟德至关重要之人都回到了曹孟德的身边，他们是要和曹孟德一起见证那一刻的人。
曹仁，曹洪，夏侯惇....
太多太多的心腹之人在曹孟德的府邸之中满心欢喜，他们甚至已经知道了自己日后在那崭新的“魏国”之中的官职如何。
“元让，这一次我等一同奉表请孟德称公，不知道你日后是何位？”
酒过三巡之后，刚刚在劝进表上写上了“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字样的曹子孝也带着几分醉意来到了夏侯元让的身边。
同时也打断了夏侯元让刚刚的那句质问。
夏侯惇看着那脸上有着几分醉意的曹仁，最终还是直接露出来了一个笑容，朝着曹仁微微摇了摇头。
“此事，我向来不在意！”
“你这人就是太过于实诚，什么赏赐都不放在心上，一点都不如子廉会打理家业！”曹仁听到夏侯惇的话语之后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时在夏侯惇的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这虽然话语之中还带了几分醉意，不过却也是真的在劝说夏侯惇，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当夏侯惇听到了这些话语之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这家伙一眼，然后....
“子孝，今日酒宴....”
“今日你我都在这里，丞相虽然说是家宴，但我等也不可失去了规矩才是。
你....莫要让丞相不开心！”
此时的曹仁，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其实就在刚才，那原本正在填写劝进表的曹仁听到了夏侯惇的那句问话，差点没吓得手中笔都掉了。
他知道夏侯惇向来和荀彧等人交好，当年兖州之战更是他们互相配合，才给曹氏的基业留下了最重要的机会。
所以现在荀彧和曹孟德之间的关系闹成了这个样子，这夏侯惇绝对是心情最不好的几个人之一。
这一点，他们都很明白。
只不过他们不能说。
但是曹仁也没想到这夏侯惇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开口，这就让他们有些震惊了。
不得已之下，赶紧将自己的名字署了，然后一把将那夏侯惇拉过来，顺带打断了他所有想说的话语。
看着曹仁和一旁的曹洪等人那有些担心的脸色，夏侯惇也不是一个傻子，只能是朝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酒樽朝着曹孟德敬起酒来...
一场酒宴就在众人的欢庆声中慢慢落下了帷幕，而在这欢庆之下，最后一封劝进表总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钟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
周公八子，并为侯伯，白牡も刚，郊祀天地，典策备物，拟则王室，荣章宠盛，如此之弘也。”
在又一场朝堂之上，这满朝的文武几乎同时站了出来，以荀攸和钟繇为首，一直到长史万潜、谢奂、袁霸等人为止。
又一场当众劝进成功表演了出来。
曹孟德这一次并未拒绝，他只是平淡地看着那朝堂之上，主位上代表着皇帝的刘协。
似乎是在等待着，他要做出来什么样的选择。
称公！建国！从此大汉将是国中之国，从此大汉将再无希望，从此....
“此言大善！”
那洛阳朝廷的大汉皇帝刘和此时简直就是拍案而起，那神色表情，简直就是他自己也迫不及待了一般。
若是不明真相的，恐怕都会觉得这刘和才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不仅仅神情如此，这刘和更是亲自朝着朝中众臣大声应和，对他们大声称赞，对那曹孟德也是大声称赞。
仿佛这一刻，他们劝进的不是曹孟德，仿佛他们说的也不是劝进魏公表。
仿佛...他们是在请自己封禅泰山一样。
那满脸的兴奋之色，那仿佛是压制不住的喜悦之情，好像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这一刻的刘和，真的是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陛下....”
而在这朝堂之中的角落，在那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一群人宛若老鼠一般看着这一幕潸然泪下。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他们脸上的悲痛和泪水，在这一刻与刘协身上那压制不住的喜意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同样是这大汉的朝臣，甚至可以说他们在大汉的地位并不算低，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权利在身上。
只因为...他们是这朝中十分特殊的存在。
他们...自称为大汉忠臣！
一群没有勇气跟随刘协，然后在曹孟德麾下干了二十余年的大汉忠臣。
他们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逃离了，更加没有勇气反抗什么。
只是他们还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大汉的曾经，然后...继续自己如今的生活....
建安二十年元日，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丞相曹孟德为魏公，并亲自颁诏。
“朕以不德，少遭憨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
诏书之下，曹孟德正式从大汉的臣子，变成了大汉的诸侯。
立国大魏，立都邺城，以冀州十郡之地为魏国，其地域之地远超其他刘姓侯国！
而当这大魏公国建立之后，满朝公卿，竟然在同一时间，几乎是全部成为了这大魏之官。
这种上房抽梯的行为，计划是把大汉朝廷的脸面踩在了地上抽，而且还是抽完了之后都不管埋的那种。
不过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得到了大魏公国的职位，只有一人除外....
“孟德！孟德！”夏侯元让的声音直接传入了曹孟德的耳中，同时那雄壮的身子也直接冲到了曹孟德的面前。
沿途莫要说曹孟德身边的虎卫，就连曹孟德身边的许褚还有刚刚准备接替许褚的典韦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都直接扭过头去。
丝毫不在乎刚刚是什么大黑耗子从自己的身边窜过去了。
反正这玩意肯定伤害不了自家的丞相！
而在府邸之中，刚刚在卞氏的服侍之下，换上了常服的曹孟德，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元让，你这大清早的到底要做什么！”
带着一脸的无奈，曹孟德直接走了出来，看到了那一脸晦气之色的夏侯元让，脸上的无奈之色就更加的浓了。
他当然知道这夏侯惇是因为什么来的。
当然，不是因为那荀文若。
虽然元让和文若的关系不错，而且元让也有意从中说项。
但是...但是曹孟德也同样知道，自家的这个兄弟可是很明白的，他想要说这件事情可以在中午也可以在晚上。
但是绝对不会在自己这还没有起床的时候...
因为他头疼！
而能够让他如此急迫杀过来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孟德，为何这一次封赏之中无我！”夏侯惇从来未曾想过封赏二字，因为这种事情曹孟德都会想在了他的前面。
但这一次，满朝文武，天下的将领都有了封赏，都是大魏的臣子了。
只有他夏侯元让，没有任何的变化，仍然是大汉的伏波将军。
没了...就是伏波将军...
对了，有消息称，他应该是准备往四征四镇上面挪一挪了，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不是这个啊，他要的是魏公国的官职！
因为这件事情，夏侯惇直接来到了曹孟德的面前，非要曹孟德给他一个交代不成。
“元让！”曹操看着那一脸不服不忿的夏侯惇，也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可并非是君臣之间。
虽然大魏公国建立，但是你我仍然是同殿为臣...”
“孟德这是何意！”夏侯惇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曹操的话语，“我夏侯元让，终生只是曹魏之臣不是大汉之将！”
此言一出，就算是曹孟德都忍不住有了几分震撼之意，也有了几分默然。
看着面前的夏侯元让，他忍不住嘴唇有些喃喃起来。
“元让，其实...孤不想让如今在这洛阳的大汉朝廷...只有老夫一人为臣...”
“孟德无需多言，惇懂的！”
看着一脸坚毅之色的夏侯惇，已经呆愣住的曹孟德心中突然生出来了几分荒唐。
曹孟德从来不会怀疑夏侯惇的话语，既然夏侯惇说他懂的，那么他就是懂的！
夏侯惇明白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的想法，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哪怕他姓夏侯而不是和他一样姓曹。
哪怕现在因为种种原因，这曹氏和夏侯家的通家之好也得改一改了。
但是...夏侯惇和曹孟德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任何的影响。
作为自己身边对自己影响最深的人之一，曹孟德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夏侯惇很懂很了解自己。
但至今日夏侯惇的这句话，还是让他的心中忍不住的有了几分悸动。
同时，就是夏侯惇的这句话，让曹孟德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抹难言的愤怒，一抹自己怎么都无法控制住的愤怒！
夏侯惇懂....他夏侯惇都懂的事情，为什么那个吃汉禄的老东西，他就不懂！
他是魏公，他也是大汉之臣啊....
为何，他就不明白这一点！
他食的是汉禄，难道孤的这大汉丞相，就不是吃的大汉的俸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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