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明真止自爆
‘嘭!’
一具为了逃命,强行御剑腾空的外海筑基尸体坠落地面,白的沙混合着红的血溅起,如绚烂的花朵绽放。【,
“哈哈,一时技痒,勿怪勿怪。”
熊十四爽朗的笑声从飞梭上远远传开。
“谢了。”
追击的秦光耀无暇客套,拱了拱手,又马不停蹄赶去和虢豹汇合。
此战齐休开得果断,外海这二十来人被顾叹丢到楚秦门的刀口上,落败自然也极快,当楚秦军阵中的低阶练气弟子耗空灵力,开始打坐歇息时,场中已不剩几个活人了。当然,还能活着的,都是实力与机变俱佳的好手,这些外海凶徒没什么报仇死磕的心思,八仙过海,各种压箱底的逃命手段使出来,楚秦门要扫清手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个绕过白沙山往西跑了,一个往东北方向跑了。”
一身黑色劲装的虢豹禀道,他牵了头半人高的碧眼豹子,作为楚秦内门筑基,齐云陆家的女婿,这只伴兽自非凡品,实力甚至还在主人之上。
秦光耀先打量了下周遭局势,又拉过沙诺来商量了两句,命道:“白沙帮负责追击西逃之敌,虢豹你们随我去东面!”
“是!”
两拨人轰然应下,便由沙诺和秦光耀领着,分头行事去了。
金丹之间的争斗还在继续,被楚秦门牢牢围定,东轸和尤大有彻底绝了逃命的心思,两人背靠着背,东轸主攻,高举高打疯了一般的搏命,尤大有主守,沉着冷静稳如泰山。
而楚秦门这边,齐休的六阶莽古阴阳珠无法短时间内再次使用,秦长风的强攻能力有限,尤大有对无形剑也有了防备,两人战力大减。加上熊十四受命不得下场,明真守在顾叹身边,顺便压阵,多罗森还处在稳固金丹境界的时期,不宜做生死斗,只好在后方为众人提供同参木阵。只有古铁生补充进了战团,他争斗手段不多,但【硫磺地火】虚影在其背后熊熊燃烧,将手中大锤裹上了一层火焰,人火一体,‘哐!’,‘哐!’,一锤又一锤,仅凭多年炼器养成的一手蛮力就将东轸那宝船敲得在天上乱飞。
前面扫清筑基才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对两位金丹中期的围攻却难获进展,这么一僵持就拖到了太阳西斜的黄昏时候。
这次尤大有等人的突然袭击,弄得楚秦门面上无光是小事,说实话还真令齐休、顾叹有些措手不及。原因嘛,就复杂了……
思过山之战后,楚秦门唯一参与过的战斗就是去丹盟境内讨账,那次除了决斗的秦长风和齐妆加上个演戏的齐休,其他弟子压根没出过手,充其量只能算一场武装大游行。外海覆灭龙家之战,楚秦门暗地里去了齐休、秦长风、熊十四、楚无影,明面上只有顾叹、明真两人,主力是丹盟英氏兄弟,以及尤大有等人和东轸的东宗岛势力。覆灭碧湖门之战时,因为门盟之争,顾叹根本调不动受南宫嫣然节制的楚秦门修士,去连水的三千修士全由各家附庸组成。
也就是说楚秦门金丹以下,已足有六十余年未见刀兵,黑河峰试炼之地和黑河坊十年擂台,就能算是门中年轻人最接近实战的锻炼了。不仅如此,楚秦门如今家大业大,庶务繁多,遍布各处的【楚秦小店】;器符城、思过坊、白沙坊、黑河坊等处占股不一的生意产业;山都山、天引山矿坑;思过山、楚秦山等实控山门里的灵田灵泉;门中的炼器、炼丹两个主要生息随着古铁生和多罗森的结丹,规模越来越大,产出品质越来越高;还有跟摘星阁、姜家等的债务往来;为青丹门代理丹药寄售等等等等,这所有的一切自然提供了海量的职守差事。
可是,算上历年招揽的原栖蒙派蒙氏,原陵梁宗萧氏、梁氏等外来宗族修士和极少数散修,加上外聘的客卿,楚秦门如今修士总数也不过七百余人,对这些自家修士来说,在楚秦庞大的产业中找个差事十分轻松,这就导致楚秦门很多弟子分散在四处经营门中生意,如果不提前筹划准备的话,根本别想在短时间内集合齐这七百人。
蒙儁拉来的三百多人,就是思过山目前能动用的大部分力量,因为愿意出外经营庶务的基本都是晋阶无望的中老年修士,所以这三百多人里自然以年轻人居多,骤然上阵,有所纰漏在所难免,更别提执法奉行蒙儁本人就出身齐云,自身都没啥作战经验,处理庶务可赏罚分明,上了战场该行军法杀人的时候就掉链子了……
因为如此,齐休跟顾叹一合计,干脆决定直接用雷霆手段灭了这些外海凶徒,内演练实战积累经验,外重新立威,震慑各方宵小乃至楚秦附庸们,最好还能将暗杀的幕后指使者给引诱出来。
做下种种后手准备,没想到这些外海人真的蠢到用这种方式来做交易,并非有诈,而楚秦门低阶弟子的种种表现,更是出乎齐休预料,年轻人的纨绔气,商铺头目们的世俗气,大部分低阶子弟好逸恶劳的散漫习气,无不在这次实战中显现得淋漓尽致。最为关键的金丹修士中,齐妆远在外海来不及召回,秦长风不长于正面强攻的缺点没有解决的好办法,多罗森、古铁生无意在争斗本事上多花精力,明真干脆直接明说不愿无故动手,顾叹……算了,还昏着呢。
“本想秀秀肌肉,再打下去反要把屁股露出来了。”
齐休看看自家军阵中已疲惫不堪的练气弟子,又看看天色,实在不想再拖了,单掌下压,御使乌金宝砚将尤大有法宝稍稍压制,扭头朝天上飞梭打了个眼色。
令出如山,楚秦庶务掌门南宫嫣然带着陆蔓、虞清儿、阚萱、余子澄等十余位楚秦筑基现身在飞梭只上,这些本该是留守思过山的最后力量,也被齐休暗中带了来。这些人一加入楚秦军阵里,那混沌灰光立马恢复了生气,威力更大了不少。
灵力纵横,法器飞舞,尤大有和东轸防御圈外时而亮起法术交击的绚烂,时而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方圆百丈焦黑一片,白沙也都变成了黑沙。两人防御的圈子开始渐渐缩小,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无论是白沙坊门口的看客还是敌友双方,都知道见分晓的时候快要到了。
月上柳梢,沙诺和秦光耀前后脚将那两个突围的筑基修士杀死带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东轸脸上现出本源过度损耗导致的酡红,头发披散着,一派穷途末路的景象,从他到齐休和到楚秦军阵的直线之上,各种法器碎片铺了细细一层,自家那宝船法宝也被古铁生敲得残破不堪。他目光里仿佛蕴藏着无边的仇恨,通红的眼珠子简直就像要吃人,“沙诺!早知今日,我那天就该结果了你!”
沙诺嘿嘿一笑:“现在快没命的可不是我。”
盘膝闭目,一心支持防御阵法的尤大有听到这话,出言道:“若不是我们一念之仁,你的人头早就被换成了灵石……”他的情况比东轸也好不了多少。
“怪谁?怪你们贪心不足罢咧!”先前在海门岛,沙诺面对这两人可是提心吊胆的,现在根本懒得跟他们废话。
“好好好!”
东轸气喘如牛,强撑着狞笑了几声,不再理沙诺,先仰天闭目了会儿,突然睁开双眼,“左右是个死!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说完背后本命宝船虚影一闪,然后腾空而起,往沙诺立身处飞扑而去。
“做梦!”
齐休早有防备,“速退!”双臂一展,将沙诺、秦光耀、虢豹等散落在外的自家人通通扫入阵中,前面自有乌金宝砚阻住东轸去路。
尤大有同时暴起,不过这厮倒转的是别的心思,他本命也是一条鱼,不过可是比顾叹那棋盘鲤大无数倍的不知名目巨鲨,背后巨鲨虚影亮起,一道精纯准确的力量单单将砚台击飞,冲开去路,竟巴不得东轸快去送死。
东轸皮肤已开始裂解,全身血液沸腾迸出,丹田处的金丹威能迅速攀升,周边空气越来越炙热,这一幕在众人眼里自然极其恐怖,白沙坊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吓得全往里钻,只有躲在坊市和白沙山连在一起的护山大阵里,才觉安全。
不过齐休对金丹修士自爆一点都不陌生,以前杀姒毐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自己的哼哈真言是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招式,何况还不一定用得上。
指挥的蒙儁十分慌张,下令一道又一道混沌射线流水般往东轸身上泼去,“下次临阵不能再大用。”齐休暗暗打定主意。
混沌灰光及体,那东轸身周忽然亮起金色宝船的轮廓,主人一心求死,亏得他那螃蟹器灵还在催动法宝,尽心尽力保护。
东轸速度极快,混沌射线并没来得及突破宝船,齐休见状,立刻气运丹田,“哼!”然后重重发出一道带有佛门神通和金丹威压的冷哼。
东轸身体在空中打了个颤,许是因为他的意志力比那为了财帛女人跑路的姒毐高得太多,竟去势不停,已快不成人形的他转眼就将撞上反五行阵。
“蠢货!我家这阵法要是能让金丹随随便便自爆而破,那以后别人派个金丹敢死之士来,我直接投降就得了,还打什么仗?”
齐休见状也不焦急,只专心自身防御,省得被尤大有趁势偷袭。
正在大家等待着硬碰硬的惊天一爆时,一道红衣倩影突然出现在军阵与东轸之间。
“贞儿你搞什么!?”
齐休认出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又气又急,把明真小名都叫出来了,方寸大乱。
但现在问原因什么的都晚了,他闭上双眼,不忍看到那一幕。
过了三息,爆炸并未如期而至,倒是众人几乎同时发出的惊呼声传入耳中。
齐休一睁眼,看到的奇景令他永生难忘,明真赤着双足,踩一朵银光闪闪的白色莲花法座,背后本命【檀香针囊】虚影被笼罩在黄色的香雾与佛光之中,圣洁、怜悯、慈悲、配上她楚秦赤袍飘飘,天香美色,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红衣观音。只是那法座上无数锋利的针尖朝天竖立,无论站还是坐,相信不会令人舒服。
明真轻轻弯着腰,竟已和东轸双手相握,“妄性如是,因何为在汝但不随分别世间、业果、众生……”她口中轻声念着佛经章句,恍若在跟挚友聊私房话一般。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东轸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本来狰狞的脸慢慢舒展开了,竟露出倾听的神色。
两人就这么手握着手降落地面,东轸目光痴傻着听明真在耳畔低语,血肉模糊的脸色越来越放松,最后露出个解脱的表情,缓缓跪了下来。明真便也随着他矮下了身子,只是嘴巴一直在对方耳畔不停的说。
过了许久,大家听不到明真说了什么,“嗬嗬,嗬嗬……”只有东轸喉咙里那不知表示赞同还是道谢的声音不时响起,最后,他彻底安静,靠在明真的臂弯里,带着安详的微笑断绝了生机。
明真又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告别的经文,才慢慢将东轸尸身在地上放平,等她抽回手直起身子,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包括齐休,包括尤大有,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被这诡异的转折给惊呆了。
‘咕咚。’
还是声咽口水的响动打破了寂静,尤大有摸摸喉咙,“这……这是强行渡化么?”他问道。
“不是,只是一种惑心小术而已,我不愿看到有人用那种方式自戕,更为了避免我楚秦子弟遭受危险。”明真收了本命法宝,淡然回答。
“我投降。”
尤大有也不再纠结,收起所有法器,转向齐休说道:“我投降。你看,现在只剩我一人活着,谁要你们死,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只要给尤某一个活命机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背后的委托人是谁,我们留在外海的家底也尽数奉与你,东轸那座岛的护山大阵,我也有办法打开……”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好处,明显已打好腹稿,想来刚才在对阵时已起了这个心思,他当然清楚楚秦门彻底消灭自己这些人的决心,为了死中求活,“这么说罢,只要齐掌门你网开一面,我尤大有一辈子做牛做马,绝无二话。”他跪了下来,连最后的尊严也不要了。
“那你说,谁要我死?”
齐休面无表情,直接问道。
“呃……呵呵……”
尤大有看看楚秦军阵,看看白沙山白沙坊,看看天上的飞梭,一片狼藉的白沙滩,还有躺在明真脚边的东轸尸体,“这个……这个……我怕我说了,齐掌门依然要我的命啊……”他又拖延了了会儿,终于咬咬牙,沉声道:“求一纸契约,我才能说。”
“不可能,不说就是死。”
齐休冷冷回道:“你们敢出卖那个委托人来换取我给予的好处,想也知道对方背景并不怎样,你们惧怕我,大于惧怕他,对吗?既然如此,我也就没必要怕他,知不知道他是谁,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好好,我说,我说。”
尤大有不敢再纠缠了,换成传音道:“是齐云灵……”
“等等!”齐休抬手阻止了他,“你敢说,我还不敢信呢。”
“这……”尤大有愣了。
“我们换个地方聊。”齐休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分外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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