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灰色往事

　　在那孩子毫无生机的灰白眼睛里，隐隐约约透露着丝缕柜子内景象的倒影。

　　奇怪的是，柜子中并没有程寂的影子，反倒是一个表面沾染了腐烂物的麻袋，斜靠在角落里，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

　　“噫——好恶心啊！”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率先讲了一句，其他孩子也跟着搭腔说道。

　　“没人就赶紧关上，看着就倒胃口，在想什么呢！”

　　“就是啊，得亏你不嫌脏，换我的话，开条缝就自认倒霉关上了。”

　　几个早就停止了呼吸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描述得好像真的对这麻袋有所感触似的。

　　很快地，柜门关闭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外头吱呀作响的，正是粉笔在柜门上涂写的声音。

　　等待半分钟后，程寂这才在麻袋内露出脑袋，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名的密封袋，也不知道原先是什么，反正早已变质。而在情急之下，他几乎是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将原本满是灰尘的麻袋往身上一套还不够，又把那密封袋扯破，朝着袋口表面就糊上一层，这才产生了那冲天的气味。

　　侥幸的是，正是这看似自损八百的额外举动，却帮助程寂逃过了一劫，说是误打误撞也不为过。

　　程寂松了口气，听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孩子似乎能轻松穿过阻挡在门口的障碍物，从柜子前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返回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哪怕跑到外边躲藏也没有任何意义......程寂一边想着，却听周围的柜子紧跟着剧烈摇晃起来，像是深处有一阵紧随的妖风，引导着柜子一齐颤抖共鸣。

　　他赶忙贴近那向外窥看的缝隙，随即亲眼见证了那些没有被粉笔标记的柜门在同一时间被强行撕开！没错，用“撕开”完全契合眼前的所见之景。

　　只见柜门从上到下忽然出现了两道凹陷，十根手指印慢慢在表面之上，然后逐渐收紧，他亲眼看到铁皮像是薄薄的纸一样，先是扭曲变形，然后塌缩成纸团模样。

　　喀哒——喀哒——

　　铁柜门依次砸落，独留那些被粉笔标注的部分还保持着原样，各式的东西朝外散落了一地，然后被未知的力量强行搅成碎屑，脏兮兮地泼溅满一地。

　　黑暗开始延伸而来，好像光线都在一瞬间被剥夺，而后，一个被黑雾包裹着的人影就这么从半空中飘荡而过。

　　没有看到气球......

　　程寂联想到了昨晚的那些标志性物品，但在今晚的游戏中，却没有被再度强调。

　　“照潘登和夏红菱描述，气球本该是在游戏中的一项生路才对，他们都借用它脱离了第一晚的袭击。”程寂心中思忖着，气球这一项答案在他脑海中的位次也连带着向后移动了几位。

　　若是生路的话，应该更为固定，哪怕获取的方式变得艰难，可照现在的逻辑，游戏的解题思路又换了一种。

　　所以气球只是一种暂时的载体，上一轮生效只是偶然，现如今要是再寄希望于气球上，反倒是自己限制了自己。

　　在黑影离开之后，周围慢慢恢复了光亮，程寂蹑手蹑脚地走出门，转而往楼上返回而去。

　　游戏还没有结束，异常现象也没有消失，那势必还会有卷土重来的时刻。既然如此，继续呆在同一个地方并不明智。

　　他越过那一地狼藉，几步跨上楼梯，这一回，他能够有一定的时间去查探眼前的房间。

　　不出所料，房间里的景象与正常情况下并不一致，而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拍摄现场，整体像是一个室内的房子，若不是呈现半开放式，以展示横截面的手段供仪器拍摄，程寂其实觉得环境还是很还原现实风格设计的。

　　咔嚓！

　　搭建的虚假房屋的窗户闪过了一道闪电，仿佛真的置身于雷雨天气里，四角的广播里传来阵阵雷霆的轰鸣。

　　雷光照亮了玻璃茶几，在地砖上倒映出一块块相互分隔的明亮区域，而用以支撑的金属框架则恰好形成了一个倒十字。

　　没等他走近，不远处象征着厨房的房子忽然亮起了灯，伴随着一声怒斥，在广播里如同舞台剧般呈现：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天杀的神经病，什么狗屁的心理疾病，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只见过身体上残障的，心理有问题的还是头一次见！是不是吃得好了闲着胡思乱想了，老娘年轻的时候每天忙着下地干活养家糊口，十里八村的还真就没见过得心病的。”

　　啪！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脆。

　　“现在你爹死了，家里本来就不好过，你现在纯粹就是给我添堵知道吗？你一不上班，二不下地，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治又治不好，不去医院开药又不行，你瞧瞧医生说的什么话，什么只有你自己想通的时候才能痊愈，痊愈个屁，你就是贱得慌！等把家里都搞穷了，把我也逼死了，你就想通了对吧！”

　　灯光暗了下去，厨房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同一时间，程寂的头顶也跟着飘落一张张纸钱。

　　看来那个象征着孩子母亲的人也死了。

　　而后，房子里的陈设在当着程寂的面飞速老化，挂在墙上的日历也是一张张地脱落，像是雪花一样铺满地面。同样的，房间里的东西也被逐一搬空，有价值的一件件透明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垃圾，以及数量庞大的旧物。

　　对方想必是走上了回收废品的路子，除了这个房子，基本上值钱的东西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独自一人活过了剩余的这些年？”

　　慢慢地，房屋的框架开始崩塌，程寂这才注意到，在现有的陈设之后，还嵌套着另一个场景：

　　那是一隅人工栽培的假草坪，而草坪中央，赫然是安静伫立的小丑，面朝着程寂的方向，嘴上的红色油漆划出弯弯的弧度。

　　“是假的吗？”程寂第一时间退了几步。

　　对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姿势。

　　“所以，那个罹患心理疾病的，就是现在的小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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