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死对峙
“收手吧......你扼杀不了回忆。”
“这是所有死者的回忆之地,要是就这么消失了,大家就真的死了。”
不同孩子的劝告声不住地在程寂的耳边打转,蛊惑着程寂就这么放弃。
开玩笑,哪有人会连吃两张感情牌,下手也纠结,放弃也犹豫,到头来只会是自取灭亡。程寂摇了摇头,猛地将那柄手术刀抽出,而随着噔的一声,拔出刀的那一刻,金属的刀面上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他定睛一看,手术刀已然被诡异的力道弯曲折断。
躺在床上僵硬不动的院长开始咧起嘴角,无光的眼神中凸显着嘲讽的意味。
越来越多的漆黑液体开始顺着他的口腔向外蔓延,与前两日那追逐的鬼影一样,不时地浮现狰狞的鬼脸,夹带着未知的空灵呼啸。
那些被同化的死者都被支配了想法,哪怕程寂初步失手,依然开口劝说着。
渐渐地,程寂可以看到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各个虚影,放眼望去全是熟悉的人,吴氏兄弟、栀子,甚至包括石洲那帮人,他们都像是彻底代入进了角色,不,更像是完全成为了那些人,皮囊与灵魂合二为一,彻底站在了死者的阵营。
“崔毅然,你可别下手啊,纸条上不是写了吗?根源不死,我们就不算真正的死亡!”面色苍白的石洲朝着程寂喊道。
“是啊!没准我们还有被救活的机会,你一日下手了,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身上都是血色缝合线的吴丰跟腔说道,言语之间尽是不甘。
“我们都想活着。”
“求你再等等吧......”
......
一道道哀求声占据了程寂的大脑,此起彼伏的哭泣让他愈发握紧手中的断刀。
程寂试图想将他们挥去,可是他们却在不断地增殖,在自己的周围越聚越多。更有甚者,居然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都已经输给你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人径直喊出了程寂的名字,不再是崔毅然,而是真真切切的“程寂”二字。
程寂心中一怔,浑身像是过电般一颤,在片刻的愕然后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意识到了声音的源头是谁,那是一个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堆已死之人中的存在。
“车小五?”程寂循着声音望去,越过那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最终停留在那熟悉的面孔上。
在这群死者的投影中,按理不该有能道得出程寂真名的人,如果有,那只可能是愿境“钦定”的合作伙伴。也正是这突兀的一声呼唤,让程寂从死者的包围中醒悟过来。
难道它被漆黑鬼影吞噬了?
由于车小五只会因为仪式而淘汰,因此它被其他厉鬼分食也不一定会影响到程寂的生死。
可若是如此,外界岂不是出事了?
“对啊,不能耽搁,第三夜的杀戮强度将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车小五若是在这,外边的徐安宁恐怕也生死难料了。”这也是程寂之所以惊醒的原因之一,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已死之人,心中的决意战胜了踌躇与忧虑。
再等下去,在场的魂魄只会更多,不仅仅是眼前的人,连自己也会位列其中。
是呀,怎么能不去终结这该死的死亡诅咒?不论眼前的灵魂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输了就输了,死了就是死了,为了一个不明真假的复活机会,只会让更多有机会活着的人沦落到同样的境地。
万一复活的说法只是一个谎言,只是一个编造的,用以拖延时间的陷阱,那任务必将迎来团灭的结局。
想到此,程寂顿了顿,心中的话逐渐从嘴上说了出来,越来越大声,如同他逐渐坚定的选择:“再者说,就算所有人都活了,剩下来的时间,你们能完成任务吗?你们知道破局的核心在哪吗?你们活了就代表着没有杀死院长,既然如此,杀死院长就能终结仪式的猜想注定落空。没有这条路径,你们还能有什么更精妙的生路吗?告诉我!”
程寂的沉声低喝在房间内回荡,这一瞬间,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开口的鬼魂都闭上了嘴,只是眼神怔怔地盯着程寂,一言不发。
“无话可说了吧,再等下去,外边的人全死之后,我就是瓮中之鳖,不论是幻境解除后被杀,还是任务时间超出后被抹除,都是死亡的结果。”程寂深吸一口么,缓缓地举起断刀,“你们所说的活着,恐怕是永远活在这个福利院里,任务一重置,你们不就真的以NPC的形象呆在这里了吗,可我终究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喘么,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呼——
在程寂喊出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一阵阴风席卷而过,所有的人影瞬间像云雾一般散去,一点点地融入进那些不透光的漆黑液体中。
它引以为傲的手段:读取回忆,失效了!
而同一时间,仿佛断开网络许久后重连的服务器,好几条死亡讯息不断地在程寂的脑海里弹出。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残酷,绝望,唯有胜者为王。
“杀死他,杀死他......”
无名妹妹的呼唤再度响起,如同在厉鬼的恶意扑杀下再度重生的希望。
程寂看到,在院长的床边,同样出现了许多孩子的虚影,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些灵魂呈淡蓝色,而且身上充满了缺损,这让程寂想到了当时的那些所谓的“收养人”。
他们有的缺少了双眼,有的胸口开了个大洞,少了一颗心脏等等,统统围在窗边,表情伤感地盯着院长。同时,他们附和着无名妹妹的呼唤,一遍遍重复着:杀死他,杀死他......
诚然,他们与此前漆黑液体中形成的人影在观点上呈现两个极端,但看到他们的时候,程寂的心中总是不由得有几分伤感。
他们本都该是拥有美好未来的人,虽然早早地接受了生活中的苦难,但还是倔强地在逆境中成长着。而由于金钱、权益,甚至大限将至者对延长寿命的渴望,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生命用作继续延寿的基石,掐灭了那一个个尚未到来的未来。
收养不代表彻底掌握了对方的生死,不是恶人将那一双双对美好生活充满期待的眼眸当作商品的借口。
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程寂高举的手终于重重地挥下,一如之前那样,院长还是伸出了手,死死地握住。
它仿佛始终能预判到程寂的动作轨迹,提前做出了拦截。
“你杀不死我,修女们就快赶到了......”
这一刻,院长似乎找回了些许独属于他自己的神智,只不过他没有对身上厉鬼的控制而做出反抗,反倒对程寂露出轻蔑的笑。
程寂终归到底还是一个十岁多的孩子,使出的力么怎么可能突破他与身上那股鬼魂力量的抵抗,他能折断一次刀刃,就能再度从程寂的手中夺过武器,甚至反杀!
“留在福利院吧,我向你保证,会准许你安稳地活到成年。”院长阴沉地冷笑着,双眸时而被代表厉鬼的黑翳取代,时而又变成老狐狸那样看似浑浊实则内敛的模样。
但是,他没有得意多久,他看不到围在身边的那些死于器官贩卖的孩子的冤魂。
在程寂与之僵持的刹那,孩子们一个个地聚到程寂的身边,将手按在程寂紧握的拳头上,然后一齐往下发力。
程寂虽然手掌没有感受到压力,但是从下至上的推力明显减少了许多,他渐渐地可以往下推动刀柄,慢慢地靠近院长的胸膛。
院长那苍老的脸明显出现了慌张的神色,他想要挣扎,可是扎满了管子的身躯根本无法动弹,他唯一能动的双手还是借助于厉鬼的力量。但现在,唯一的倚仗也在被压制。
“等等,等等!”
他叫喊着,想要就此认输求饶,可是孩子们不会放过他。
哒哒哒——
错落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格外清晰,修女们正在赶来,程寂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扔到他的头上,而后随着一阵疼痛,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慢慢流淌而下,经过他的眼睫,将视野染得通红。
见这即将逆转的形势,院长又换上了那得意的嘴脸,不住地冷笑。
在他看来,修女到来的时候,就是程寂被杀死分尸的最终时刻。
快啊!程寂不由得加重了力道,目睹着断裂的刀刃切入那干瘪的皮肤,带出一丝暗红的浊血,可刀并不长,更何况有院长的手掌在死死抵住,要想进一步切入着实难以实现。
是生是死,对决的结果就在这最后的分秒当中。
在他身后,是众多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的修女。
突然,程寂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新的播报:
【扮演者徐安宁已死亡,演绎角色:焦浩】
这条讯息如同重磅炸弹,砸在了程寂的心底。
希望更加渺茫了!
可正当程寂浑浑噩噩地准备放手一搏时,又来了一道魂魄将手放到了那层层交叠的手上。
程寂侧目,嘴角微动:
徐安宁,你居然来了......
只见淡蓝色的孩子中,多了徐安宁那张熟悉的脸,沉默地朝着程寂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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