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在一帧画面里的女人
给我的信件？
程寂弯腰将其捡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在哪里捡到的，许是揣在怀里很久了，褶皱都已经成了深深的印记，程寂只要一松开手，纸条就会自动往内蜷缩。
他擦了擦纸条上被油渍浸透的表面，里头似乎是冯定安临时写给他的信息，字迹比较潦草，想来是走得匆忙。
“程兄弟，临时出门得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一趟，所以，我先把要事先记录在纸上，塞在门缝里，你过来的话随时可以查看。我这边进展得比较顺利，收录了许多李朝光销毁证据的画面及音频，甚至拿到几份尚未完全销毁的关键证据。”
“当初我提到的那些致幻药你还记得吗，他手里还有剩余，可能还在长期使用。不过，他似乎要带着逃跑，订了不知道是车票还是机票，监控画面里看不太清。”
“我们打算去拦截他，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如果真的抓到了他，我这边可就直接报警处理了，不等你带回来的消息了。”
纸条上的内容到此就结束了，程寂抬起头，明白了冯定安为什么要去追。
不过，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会坠楼，难道是为了抢那些致幻药？
“不对，短信里提到过，冯定安是看到李朝光绑架了一个女人才追过去的，目的不一致。”程寂将手支在脑袋下，拧着眉头思索着，耳畔是老太太嗦面的声音，含混着叽里咕噜的说辞，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咏唱着未知的经文。
既然如此......
等等！
若是两者结合，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解释！
在追击李朝光的时候，众人就已经被致幻药所影响了，进而他们看到了所谓的绑架景象，但现实中并没有存在。
这确实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说法。
如此想着，老太太转了过来，她似乎已经吃饱了，傻乎乎地对着程寂傻笑：“回家了，回家了......”
她一遍遍地喃喃着，赤着脚在地上踏出一个个灰黑色的脚印。
嘎吱！
她途径那些堆放的衣物，踩到了被随手扔在里头的电视遥控器。
紧接着，电视屏幕一阵闪烁，跳出了频道画面，画面里，依旧是坠楼的新闻。
似乎已经成了当地争相播报的热点。
老太太似乎很害怕电视机的讲话声，突然开始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跑跑跳跳，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把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程寂没有过多打理，只是一心注视着画面中几人坠楼前的模样，似乎连谈判的时间都没有，从李朝光爬上边缘，再到几人一齐掉落，总时长仅仅在一分钟以内。
这就更加佐证了几人的状态。
“坏女人，有坏女人！”
老太太明明被蒙头包裹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却直直地指向电视画面，那个坠楼的瞬间。
程寂确定在那种程度下根本看不到东西，但这个疯癫的老太太就是保持着这个动作，渐渐地，她似乎有些喘不上气，声音也便小了下去，只是低低地嘟囔着：
“她很毒啊，会说话骗人，还要打我骂我......”
程寂瞥了老太太一眼，她低垂着包裹得像个毛球一样的脑袋，宛如要沉沉睡去。
对方的这番话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突兀感。
明明是疯言疯语，但又不是毫无凭据地胡乱开口，配合着那指向电视的动作，以及信息中提到的女人，就好像......
她确实看到了本该在幻觉中才出现的女人一样。
程寂犹豫了一会，抱着试探的语气开口道：“她为什么要打你骂你？”
老太太安静了片刻，似在衣服包裹中艰难地呼吸，而正当程寂起身想要将其解救出来时，她忽然开口了，语气很低沉，却无比地正经。
仿佛刚才在闹腾的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格。
“因为......她让我给她保密，说要杀死所有看到她的人。”
话毕，老太太应声栽倒在地，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程寂赶忙上前查看情况，却摸了一手的血。
在老太太被包裹着的后脑勺处，大片的血液在从衣服内朝外涌出。
“怎么会这样！”程寂一时间乱了方寸，似乎在自己的身边，有种诡异的力量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妈！”
一个中年人慌慌张张地来到门口，似乎在找人，当看见程寂身前那熟悉的身影时，不由得失声叫道。
“你是谁！”中年人一把推开了程寂，同样注意到了老太太头上的伤口，焦急得嘴唇都在颤抖，继而转头朝着程寂吼道，“愣着干嘛，快找救护车！”
说着，他用力地在衣物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老太太的口鼻，对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但老太太嘴里还在翕动着，轻微地一张一合。
程寂知道，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喊着：
坏女人！
......
再后来，事情就没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程寂只是简单地跟对方解释了事实，了却了民宿的琐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了原先住宿的酒店。
他暂时无处可去了，在前往公墓开展进一步调查前，他想厘清一下脑海里的思绪，顺带着，观望一下后续的发展。
冯定安几人的尸体据说都被家里人带了回去，由于李朝光已死，案件又被定性为纠纷所导致的意外，事情似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诚然，对于程寂来说，大仇得报。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牵涉其中，且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当着程寂的面死去，他着实有些意难平。
那本该是一桩旧案而已啊！
为什么拔出根，带着泥，一层又一层影响到了这么多看似人生上本没有交集的人？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他一定要拨开云雾，让一切的事实真相大白。
程寂躺倒在床上，闭着眼回忆着当初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画面。
忽然，手机震动了几下。
在他的注视下，一条血色的短信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之中，在昏暗的房间里，投射出的光芒将程寂的脸照得通红。
【突发任务！演绎即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程寂按灭了手机，抬眼望着天花板，他总感觉这一次的愿境来得蹊跷。
渐渐地，他的目光走了神，这一刹那，仿佛那平整的天花板都泛起了波浪，而周身包裹着他的被子，则慢慢丢失了温度，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实体，像是躺着冰冷的海水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困了，他慢慢地有些睁不开眼。
这也是他进入愿境前出现的头一遭。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民宿，坐在了那个面对着电视的床前，电视屏幕里，依旧播放着坠楼的画面。
可是，在这一瞬间，画面开始放慢，如同时间正在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拉长，顺畅的镜头也变成了一帧一帧的跳转，如同静态画般。
它一页一页地翻着，让人感觉无比地煎熬。
也就在某一瞬间。
程寂看到。
在李朝光和冯定安等人坠楼的画面里。
多了一个虚幻的女人！
仅仅是存在......那一帧的画面里！
鬼！真的有鬼！不是致幻药所导致的！
程寂的心中似乎在大喊，但是他保持在一种神秘的状态里，意识彻底与身躯分离了开来。
而后，他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黑雾，比以往都要浓郁，仿佛化作了实体。
它们就像是水一样冲开了玻璃窗，摆脱重力一样在房间内肆虐席卷，直至最后一秒才将他包裹。
视线变得朦胧且模糊，程寂似乎听到了幽幽的哭泣声。
当啷！
一声足以响彻天际的锣声几乎正对着程寂的后脑敲响。
他浑身猛地一震，伴随着脑袋一阵摇晃。
已然站在了一群身穿素缟的人群之中。
“这里是......”
他迷茫地张望了一眼，直到一位卷发女人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表情嗔怒。
“张以翔，你在发什么呆啊，妈妈叫你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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