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过天晴
“太子殿下,宸王殿下。”
裴泓之低下头,微微欠身,以示对龙子皇孙的尊重。
“裴大人不愧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当真是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啊!”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泓之。
为了招揽裴泓之,他放低姿态,多番示好,不仅没有讨到好,还被弹劾与朝臣交往过密。
吃了教训,见宸王也没讨到好,他便放弃了拉拢,只求能相安无事。但显然,裴泓之并不这么想。
裴泓之拱手道:“太子谬赞,臣不敢当。”
就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太子恨得牙痒痒。
“哼,裴侍郎好自为之!”
宸王见太子甩袖离开,忙笑着打圆场:“太子哥哥性子直率,裴侍郎切勿放在心上。裴侍郎今日朝堂上的一番话,叫本王醍醐灌顶。还要多谢裴侍郎指教。”
“不敢。”裴泓之侧身避开他的拱手礼,“臣薄见短识,何谈指教。”
宸王也没讨到好,只能悻悻离开。
将三人交锋看在眼中,赵元通担忧不已。
他本是抱着死谏的念头,却不想最终遭祸的成了裴侍郎。
得罪了两位皇子也就罢了,还引得官家动怒,往后朝堂上怕是愈发艰难了。
宫门外,赵元通不放心,又叮嘱了裴泓之一番,这才愁着脸上了马车。
无为不知朝堂上的事,只见自家大人并无异色,便不担心了。
马蹄哒哒,穿过青杏巷子时,无为往长欢小馆所在的位置瞟了眼。
“这都七日了,怎么还不开张。”
裴泓之听到他的念叨,掀起车帘看了眼。
小馆大门紧闭,挂着歇业的牌子,冷清的很。
“发生了何事?”
无为见他看向的是长欢小馆,便道:“李娘子被刑部带去问话,七日也不见放人,我娘惦记着她家的吃食,日日念叨。”
小馆内有人买卖试题,李玥妩作为店家被召去问话在情理之中,但七日未还……
“无为,你去刑部询问一下,李娘子是否牵扯其中。”
无为应了。
将裴泓之送到户部衙门后,立即去了刑部询问。
才到刑部衙门,他就瞧见了不远处张望的孙婆婆。
看来李小娘子果然还未被放回。
犹豫片刻,他并未上前同孙婆婆打招呼,只报了家门被官差引了进去。
“真是巧了。”
听说无为是为长欢小馆的李娘子而来,官差嘟囔了一句,见无为看来,他赔着笑,解释道,“方才御史台和户部的马主簿都派人来问过。”
“那李娘子可是犯了何事,缘何被羁押这许久。”
官差面露难色,不好答话。
到时一旁经过的刑部都官郎中,插了一句:“有人打了招呼,要叫这位李娘子吃些苦头。不过,刑部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无人理会此事。只是拖着未下定论,多关押了些时日。”
“李娘子的品行,我等也知晓,又有裴侍郎做保,想来也定是误会一场。我这就去填了文书,将李娘子放归。”
无为忙道谢。
都官郎中摆摆手。
他也是长欢小馆的食客之一。小馆关门这些日子,他们都想念的紧。
离开时,他还提点了一句,“上面这位,说来还与朝堂之事略有些关联。”
无为不解,但得了答案,就折身离开了。
回去将都官郎中这话转述给裴泓之,他立即就猜到了是何人所为。
裴泓之眸色微沉,广平伯还是太清闲了些。
刑部大牢,陪着李玥妩的婆子,昨晚也被放走了。偌大的牢房,只剩了李玥妩一人。
七日未曾梳洗,她身上的衣衫布满褶皱和污垢。发髻散乱后,被她编成辫子才不至于太过潦草。
通风的狭窄窗口投进一束暖和的光,李玥妩坐在光里,从窗口仰望着被框出的天空。
夕阳余晖,又一日要结束了。
“李氏,你可以离开了。”
李玥妩愣了愣,缓缓撑起身子。为了减少如厕的次数,这七日她只进食了极少的东西。进来时还合身的衣服,看着宽了一圈
她被官差带着从原路出去。
两旁牢房空了许多。
偶尔她也能听到刑讯时犯人惨烈的叫声,起初还有些心惊,后来竟也麻木了。
官差送她的偏门。
“多谢大人。”
她欠身福礼,目送官差进门后,微微眯眼看着余晖尽收的残阳。
夜风卷着她的衣裙。
束发的稻草在走动间崩裂掉落,一头失了光泽的乌发披散身后,被吹的拂动。
定了定神,她才迈步,下了衙门的台阶,准备回家。
“李娘子。”
她循声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无为立在旁边冲她挥手。
稍作犹豫,她还是走了过去,隔着丈许的距离便停下了。
车帘被掀起,露出了坐在里面的裴泓之。
“李娘子,我送你一程。”
“多谢大人。”李玥妩道,“奴家一身污秽,不敢污了大人的眼。“
她身上的味道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
裴泓之看向迎风而立的瘦小身影。
她安然若素的态度,似乎并未因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生出任何的怨怼。
裴泓之好奇,到底怎样的事,才能叫她失去方寸。
“大人?”
无为看他放下书下车,心中惊讶。
裴泓之抖开臂弯里的斗篷,追着李玥妩退开的脚步,披在了她身上。
“走吧。”
他打断李玥妩要拒绝的话,先一步迈足。
李玥妩垂眸,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落后一步跟了上去。
夜色像是为热闹的盛京城盖上了隔绝罩。
“劳烦大人走一趟,奴家不胜感激。”
裴泓之道:“当不得你一声谢,总归事因我而起。倒是裴某连累李娘子了。”
李玥妩当即就明白了。
也难为堂堂伯爵整日盯着她小小的铺子纠错了。
裴泓之这样说,李玥妩却不会真的将罪因归咎于他。皇亲国戚弄权,哪里要什么理由。且又牵扯到科举舞弊,她也少不得被连带。
若没有裴泓之亲自来的这一回,刑部的判决估摸着轻则羁押月余,重则抄没铺子。
到青杏巷子,许多店家都紧闭着门。
从前,长欢小馆总是最后一个关门,裴泓之路过时总能看到夜色中昏黄的烛光。但今日,小馆的门早早就关了。
孙婆婆等不到李玥妩,赶在李清远散学回来做晚饭。
一老一少都没什么胃口,只煮了两碗汤饼饱腹。孙婆婆甚至忘了盛一碟小菜。
李玥妩上前叩门。
裴泓之停在路边,道:“李娘子,我先走了。”
李玥妩也没有留他。
“多谢大人。今日多有不便,改日再向大人道谢。”
“不必”二字在裴泓之舌尖转了一圈,消失。他微微颔首,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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