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尘埃落定
颁奖典礼的现场，全场的人都在等待王佳卫给予短片金棕榈获奖作品的答案。
而舞台上，王佳卫回忆了一番昨夜的情况，看到卡片上的获奖作品名，终是露出了笑容。
他放眼寻觅一圈，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楚轩和刘艺妃所在的方向。
他开口公布答案，为这届戛纳的短片竞赛单元划下一个完整的句号。
“恭喜……《希望》！”
并排沙发座椅的扶手上，一双手相叠着，一只手在上一只手在下，上面那只白皙的手覆盖在下面那只黄肤色的手背上，并紧扣在手背的指缝中。
听到王佳卫公布了答案，刘艺妃的手微微颤动了下，加大力度紧扣楚轩的手背指缝，左手握拳在大腿上小幅度的左右挥了挥，笑逐颜开地压抑声音欢呼：“nice！”
楚轩也抑制不住忽来的惊喜情绪，绽放笑容看着她，抬起右手在半空冲向刘艺妃。
刘艺妃则拿起大腿上的左手，跟楚轩欢快地击了个掌。
小两口和刘义、孔生、黎雪相看几眼，他们的脸上各有如释重负后的喜悦。
《希望》……总算是拿下了金奖！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人则是寻找《希望》剧组人员所在的方向。
楚轩和刘艺妃跟随现场很多人的目光，偏头看向旁边的文木野。
文木野还一脸恍惚，仿佛处在充耳不闻的状态。
刘艺妃感到好笑，伸手摇了摇他的臂膀：“上台领奖了。”
听到她的话，文木野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浑噩的站起了身。
看到正主出现，原本稀稀拉拉的掌声，倏忽间如雷鸣般响彻展厅。
高分贝的动静入耳，文木野清醒些许，面对全场由数百双色泽各异的眼球所聚焦过来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舞台的方向前进。
他的大脑是放空的，似是处在虚幻和真实之间，这会儿完全没有任何思绪和情绪。
以致于就连站起来想跟他拥抱一下的楚轩和刘义，他直接无视便错身而过。
楚轩和刘义相视一眼，只能忍俊不禁的坐下，文木野这状态也是没谁了。
带着这份半清醒半恍惚的状态，文木野走上了舞台，在王佳卫的邀请下，如机器般在他旁边的立麦前站定。
“在本届戛纳官方公布入围名单的时候，相信不少人都对《希望》抱以好奇的态度。”
“往些年全球影视人、全球影视媒体，对华国有无科幻、能否拍出科幻、什么时候能拍出科幻等猜想众说纷纭。”
“而在今年的戛纳，有幸迎来了属于华国的第一部科幻影片。”
“虽然《希望》只是短片，但它的镜头设计、场景布置、道具疑点设计等方面，其精彩程度丝毫不弱于很多经典的科幻悬疑电影。”
“它的出现，也给了许多观众和在场嘉宾朋友们诸多惊喜和震撼……”
王佳卫按照惯例说着赞美获奖作品的话，旁边的文木野总算从恍惚中露出了激动之色。
他站在这个国际舞台上，面对台下众多形形色色的外国人，想到自己等下很快就能拿奖了，他那放空的脑袋莫名涌现出万般思绪。
两年前，他被黄雷老师推荐进《诛仙》剧组，“卧槽，《诛仙》可是大剧组！”
他永远不会忘记，还是大三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舍友们的时候舍友们那羡慕的眼神，这一天也是他的幸运之日，亦是他梦想的开始。
一年半前，他从《诛仙》剧组被调走，执导师哥师姐的毕业大作《希望》，“真的假的！抱上楚轩的大腿了，你特么这是要发达了啊！”
当时的同学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看师哥师姐把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他，羡慕于他和师哥师姐的关系，不少同学从这一天起对他有所巴结。
一年前，《希望》斩获京城电影节最佳短片奖，“牛逼！出道第一部作品就拿大奖，这是要起飞的节奏！”
同学们知道他作品获奖的事情，羡慕的程度比以往更加深刻。
九个月前，毕业晚会上同学们对未来前程畅所欲言，“木野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还要寻找出路，木野压根就不用考虑以后的发展，起步就是康庄大道。”
在校时期同学们有的只是羡慕，要出社会了多出了一些嫉妒。
他身边很多人都认为他运气好，抱上了师哥的大腿走上了一条不用担心未来的“康庄大道”。
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走上所谓“康庄大道”之初确实令人兴奋，但走着走着才发现这大道有多艰难、有多磨练心志。
就比如给你100万，把它花完任何人都会，只有把它变成1个亿那才叫本事。
当他得知《希望》要弄成系列电影，并开始付诸于行动后，他才发现其艰难程度和把100万变成1个亿的难度差不多。
把艺术用钱来做比喻很不恰当，但其中的艰难程度就是如此。
可他只是一个20出头的新人导演，把这么宏大的任务交给他，他着实是有苦说不出。
这很难，但师哥师姐给予的信任，公司前辈老师们给予的关照和帮助，让他很有压力的同时也很有动力，这两年来算是边学习边探索边进步边成长。
“好好感谢下你的师哥师姐，他们可是你的贵人。”一年前妈妈得知他的作品获奖，语重心长的给他说。
“你比我们运气好，我们从新人导演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太多了，而你背后有楚轩和公司的存在，省下了多少事，避免了多少麻烦，那些人情世故和利益牵扯全给你挡了，全心全意搞作品是咱们多少人的初衷。”公司前辈以往对他如是说道。
越是如此，压力越大。
楚轩师哥、茜茜师姐、花姐、刘义哥……都是他的贵人，都是让他走上如同学们说的“康庄大道”的人。
或许他们从不给自己压力，但他任何时候都不想让他们失望。
《希望》在各个阶段，各个方面，各个层面，他也非常渴望绽放它的光彩。
担子很重，每天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磨砺他内心那份坚持到底的心志。
所幸，这次的戛纳之行可算拿到了成果。
“来。”王佳卫颁发奖杯，如其名“金棕榈”，奖杯的模样是一根倾斜的金色枝头，两侧各有七八片金色叶子。
文木野九十度鞠躬，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过奖杯。
拿过奖杯的一刹那，他身上那仿佛压着的千斤巨力一瞬间消散。
他陡然泪目，泪水顺着眼角落下了来，不好意思的背过了身。
现场的嘉宾们会心微笑，很多新人收获大奖的时候，总是会激动流泪。
毕竟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人生中难得一遇的事。
特别是《希望》还有舆论在身，评委会能够有公正的选择让嘉宾们予以赞许，毕竟《希望》的质量如何在一场场展映中是有目共睹的，它的获奖实至名归。
李栤栤、张子怡、陈恺歌等国内艺人和导演们，他们亦是感到舒心，如若以往他人作品获奖跟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希望》的获奖在今天如他们所愿。
舆论中不是说抵制《希望》么？不是莫须有的说侮辱欧美么？不是说要拒绝华国影片参选戛纳的资格么？不是说华国科幻看都不用看就是垃圾么？
你们看不起的，你们抵制的，你们羞辱的，现在获奖了，这又如何说？
《希望》的获奖虽然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但在这一刻他们同样有荣誉感。
产生这份荣誉感的原因是，他们都是华国人！
还身处颁奖舞台，文木野知道不好耽搁时间，压抑住释放出来的压力和心中的激动，他转过身来发表获奖感言。
“我……”他道出一字便戛然而止，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在现场掌声渐渐稀落之际，楚轩鼓起掌将掌声续上，刘艺妃也是如此。
刘义、孔生、黎雪……渐渐的，现场的掌声再次变得热烈起来。
文木野看向楚轩和刘艺妃的方向，心中升起股暖意，平复下心态说起了获奖感言。
“感谢……”
在全场都在聆听的氛围中，唯有菲利普看着荧幕中的投票情况怔怔出神。
《希望》42票，他的《黑洞》只有9票。
他不知道评委会在票选期间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个阶段《希望》出现大幅度票选下降的情况，可最终阶段又重新回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只是紧紧盯着一个名字。
理查德，他的老师，他在戛纳的背后助力者，却把票投给了《希望》。
他眉头紧锁沉思起来，下一刻却是嗤笑一声。
“你想搞艺术，你想走进这个圈子，你想用最纯粹的心来对待圈子里的一切，首先你要是强者。”
“老师，怎么成为强者？”
“加入他们，融入上层圈子。”
“老师，上层圈子……很多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证明他们的高尚，何必跟他们为伍？”
“没办法，他们决定你的生死，掌握你的前途。”
“只能这样么……”
“在成为强者前，收起你的善良和正直，这两样东西往往都是笑话，是他们眼里最不值钱的玩意；成为了强者后，你可以尝试用你的善良和正直打造你的圈子，但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样的行为属于异类。”
菲利普回想老师的“淳淳教导”，哪里还不知道，他被他的老师利用了。
如果舆论顺利影响评选，老师就顺势给他的《黑洞》投票，他的《黑洞》获奖后老师就会大肆宣扬，“这是菲利普，这届戛纳金棕榈获奖者，我的学生！”
稍微想一想，这是多么为人师表的画面啊。
很多人都知道他菲利普和老师理查德的师生关系，如果舆论不影响评选，就像现在的评选结果，他的老师把票投给了《希望》，“看见没，这是戛纳评委理查德，自己学生的作品不投票去投了质量更好的《希望》，这才是真正公正公平的评委！”
啧啧，老师，怪不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总能窃取到些利益，还得是你会审时度势啊。
“可是，你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他心中不屑。
如果没有老师的支持，他断然不会散播《希望》的舆论。
就是因为老师说可以试试，他才有底气这么去做。
然而，这一切都在老师的算计之中，他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菲利普这一刻的心情糟糕透顶，眼看文木野和楚轩他们的夺奖欢聚，他只想立马就离开这片让他彻底完败之地。
“师哥，谢谢。”文木野回归座位区域，和楚轩拥抱着说道。
“你凭实力拿的，谢我干什么。”楚轩拍拍文木野的背。
“给我摸摸。”刘艺妃索要奖杯，金棕榈的奖杯她还从没见过。
文木野把奖杯递给她，和刘义、孔生、黎雪他们分别拥抱。
他们的欢快时刻，被二楼观众席的刘小丽和粉丝朋友们看在眼里，都为他们感到高兴，更有一些因《希望》而被圈粉的外国朋友们为他们鼓掌庆贺。
心头最重要的事尘埃落定，还是最好的结果，在接下来的电影单元评选过程中，楚轩和刘艺妃他们总算可以用最轻松的心态来看待余下的一切。
随着本届最佳电影《墙壁之间》的获奖导演发言完毕，评委会主席西恩说了些感谢的官方之言，颁奖典礼便宣告结束。
众人开始离席，回去准备一番再来参加晚上的闭幕晚宴。
“恭喜，《希望》是我认为这届戛纳最惊喜的作品。”短片单元入围作品的剧组人员基本都坐在一个区域，如今散场了，这些剧组里的国际友人很热情也很礼貌的过来道喜。
“谢谢，你们的《烈日余晖》也很棒。”文木野友好道，和楚轩、刘艺妃跟他们分别握手。
“很难想象它来自于华国……”又一名导演过来打招呼，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连忙改口：“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华国还没科幻影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部综合质量不弱于豪来坞的科幻悬疑片，即便是短片，这也让人非常惊讶，也很惊喜。”
《希望》的出现，和《希望》最终获奖的情况，让一些国外从业者开始对华国科幻及华国影视有所改观，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变得开始会注意分寸，这是一个好的改变，也是一个好的现象。
“欠缺的还有很多，我们还需努力。”刘艺妃谦虚道，和对方握了握手。
“听闻你们属于华国一家叫做璀璨时代公司的人？如果以后有机会到华国，希望来能拜访拜访，也希望能和你们有多多交流的机会。”一名导演说道。
“欢迎，届时必热情款待。”楚轩微微颔首。
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打招呼，有导演、编剧、制片人也有各国的明星。
因《希望》的展映和最终获奖，他们也算是在国际上打出了一点名声，虽然这点名声还不算什么，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菲利普依旧穿着那身燕尾服，戴着顶很绅士的黑色圆帽。
他本来想随人流赶紧离场的，可看短片各剧组导演离席的时候，都是顺便去跟《希望》剧组的人打了个招呼，他如果不去打个招呼那肯定会显得小家子气。
毕竟他的《黑洞》是跟《希望》作为最后的对手，在如此局面下他灰溜溜走了的话，那多少有点不大气的样子。
可自己是输家，又是散布《希望》舆论的始作俑者，这件事虽然没有外人知道，可让他去跟《希望》的人打招呼，他心里会很膈应。
但再膈应还是要保持绅士风度，他于此也往《希望》剧组人员所在方向走。
“恭喜，《希望》实至名归，看过它之后我也受益匪浅，回去后我会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很期待下次再会。”菲利普伸出手。
楚轩、刘艺妃、文木野和刘义他们稍作一愣，这人对他们而言那叫一个印象深刻，抛开《黑洞》是他们《希望》的有力竞争者外，最主要是第一天在上电梯的时候，此人说过的一句话。
“华国电影和他们的足球一样，不值一提。”这句话可谓刺痛了他们的心，这个菲利普也让他们有难以磨灭的厌恶印象。
看眼前这人很谦虚的跟他们打招呼，想起当初他说这话时候的傲慢语气，这会儿的他表现得有多谦虚看起来就有多虚伪。
他们也猜测过菲利普是否是舆论的始作俑者，但没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且《希望》已经获奖，这件事也完全无所谓了。
人家过来打招呼，再是讨厌此人也不该大庭广众下甩脸色，文木野伸手和他握了握：“《黑洞》也不差。”
菲利普依然是那标志性的阳光笑容，他伸手想跟刘艺妃握手。
刘艺妃刚有抬手的动作，楚轩却上前半步，跟菲利普握住手。
楚轩那温和的面容也充满了绅士感，道：“你们的足球在全球数一数二，你们的电影也一定会在全球大放光彩，我们一起努力。”
饶是菲利普善于伪装，听到这话也让他脸色一变。
他终于认出来了，眼前这些人就是他第一天展映时候坐电梯偶遇到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来了，他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这该死的家伙是在反击他吗？
我们的足球数一数二？英国拿过第一届世界杯冠军后再无缘冠军领奖台，虽然足球队仍然强大，但这也一直是他们的痛。
我们的电影一定会在全球大放光彩？就在刚刚的全球性电影节颁奖舞台上，才输给了你们华国！
这家伙，真损呐，简直是有违绅士风度！
可是，他没有任何能够回击的话，也没有任何可以回击的理由，人家说的话可都是在赞美英国呢。
“一起努力。”菲利普笑道，只是这笑容很牵强，刘义他们的手都不准备握了，转头就只留下一道狼狈的背影。
刘艺妃、文木野、刘义、孔生、黎雪，齐齐将目光看向楚轩。
“太特么帅了！”文木野扒上楚轩的肩，爽感十足地道：“师哥，你不愧是我偶像，就两个字，优雅！”
刘艺妃和刘义他们笑了起来，想想楚轩刚说话的样子，想想楚轩刚刚说的那句话。
这简直就是用最温和的姿态代表华国的礼仪，用最友好的话给予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最完美的回击，这确实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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